与谢丽尔进行久别重逢的简单寒暄,两人便站到窗前聊起了工作。

“十天前,我去了澳门新马路100号新成立的北光贸易,见到副经理富先生,他对我们商行的盘尼西林和奎宁非常感兴趣,说多少都要。”

“成本算出来了吗?”

“平摊运费后,盘尼西林4.03港币、奎宁1.47港币。”

冼耀文斟酌片刻,说道:“过几天你等我消息再去一趟澳门,盘尼西林报价4美元,奎宁3港币。”

“盘尼西林的价格是不是再高一点,开战后,我给明治药业打过电话,对方明确告诉我,下次要货只能给我们混合溶液,我们从东京再也拿不到纯的盘尼西林,只能从其他渠道想办法,成本也许会非常高。”

盘尼西林在使用时会用葡萄溶稀释成较小的单位,混合溶液就是已经完成该步骤的盘尼西林,以药品的视角来看,并不影响使用,香港的药店里出售的都是混合溶液,但作为军用品,它存在保存条件苛刻、保质期极短两个致命缺陷。

冼耀文轻笑一声,“谢丽尔,你现在已经成为一个合格的生意人。4美元的价格我经过斟酌,将来应该差不多能保证20%—30%的利润,万一盘尼西林价格的涨幅超出我的预计,那就贵买贵卖,我想北光贸易那边会理解的。

这一单生意算是你我两人私下做的,20%的利润归你,钱就不给你了,直接注入商行,也好提高你在商行的股份比例。”

谢丽尔激动地说道:“亚当,非常感谢。”

“你应得的。”冼耀文伸了个懒腰,指了指对面的航空公司办公室,“战争一爆发,香港的转口贸易会一落千丈,航空公司的苦日子要来了,香港的经济也会迎来转型,会从转口贸易型转向加工贸易型。

香港没有工业原料,也没有太大的市场,优势就是廉价的劳动力资源,这样的条件非常适合发展纺织制衣、塑胶、玩具、日用五金等行业,很快,我们能做的就不仅仅是走私。”

到此,冼耀文的话戛然而止,并没有把心中的想法和盘托出。

金季商行能做的真不仅是走私,还有正经的外贸,刚刚偶遇的庄嘉诚是香港创业浪潮中的一朵浪,其他不知凡几,香港的市场太小,根本消化不了太多的产品,企业想要活只能开拓海外市场,但不是每个企业都有这种能力,不,应该说大部分企业都不具备这种能力,这就给了金季商行做无本买卖的机会。

谢丽尔思考片刻,问道:“商行要经营正常的贸易?”

“当然,大概明年就可以开始。现在,还是让我们先做好走私生意。这次出差,我差不多把黄金采购渠道铺设好了,很快就可以进行第一笔交易。”

冼耀文转身看了看办公室里小猫两三只的员工,“谢丽尔,再进行一次招聘,把商行的架构完整地搭建起来。需要我告诉你招聘哪些人员吗?”

谢丽尔胸有成竹地说道:“不需要,我知道一个商行需要设立哪些岗位。”

“很好。你在商行的地位由你的价值所决定,你发挥的作用越大,你的价值就越大,你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得到的也会越多,到目前为止,我对你十分满意,请继续保持。”

冼耀文让谢丽尔赴东京采购药物是赶鸭子上架,没想到她执行得非常好,并没出什么差池,真不能低估一个人的潜能和适应能力。既然谢丽尔能做事,他也不会介意解除其单纯傀儡的身份,给她平台释放更大的能量。

“嗯哼。”

九点不到,冼耀文离开金季商行,来到南华体育会加山球场的训练室。

周末,训练室并没有人在,他不找人,只是为了看他出差前吩咐设立的形体墙——一面墙,从上到下画着数条时间线,每个模特都拥有一条时间线,训练期间的每一次蜕变都会留下一张照片。

站在形体墙前,冼耀文仔细端详每一张照片,去发现每位模特形体上的细微变化。

“啊!先生,她们怎么敢拍这种照片?”站在冼耀文边上的苏丽珍发出惊呼。

冼耀文蹙了蹙眉,呵斥道:“不要大惊小怪。”

大部分照片上的模特都穿着特制的运动内衣和短裤,对于当下来说有点惊世骇俗,不过这样穿既方便展示形体上的细节,也在潜移默化中加强模特的心理承受能力,让她们将来能从容应对穿着文胸走秀。

苏丽珍撅撅嘴,心里暗道:“我大惊小怪吗?穿成这样还拍照,肯定不是正经女人。这些女人是做什么的,都是先生的女人?还是先生在拉皮条?”

幸亏冼耀文听不到她的心声,不然肯定会好好招呼她,他只是专心看着照片,脑子里想象着形体在t台上会有怎样的表现。

他在训练室逗留了许久,看照片之余,也在重复推敲格莱美模特队要走的路,并细节化,计算每一步所需的费用。

上午的时间很快流逝,午餐在西餐厅享受一顿情人套餐,下午两点,他带着冼玉珍坐在佐敦的快乐戏院里,看着荧幕上的雪点,听着喇叭里的滋滋声响,等着影片开始。

戏院今天的生意不错,九成的座位上都有人,只有最后两排,观影效果不佳,空位比较多,冼耀文和冼玉珍就坐在最后一排,边上都是空位。

忽然,荧幕上出现黑色画面,停留两秒随即向上抖动,切换到山水画点缀的一幅静态图片,正中从右到左显示着“街”二字。

静态图片一张张切换,主演、幕后人员的名单展示结束,正片便开始,街的牌坊出现,二胡的配乐响起,一群人围观街头的卖艺人,镜头一切,出现脚步匆匆的男主角迈着欢快的步伐去找稳婆,他老婆要生了。

“快跟我去,我老婆要生了。”这是电影里的声音。

“他老婆要生了。”这是在冼耀文耳边响起的声音。

“烂蔗明?”

“是。”

“这倒是麻烦,有了拖油瓶,想改嫁一个好男人不容易。他在吗?”

“在,第三排右边第五个,第四排第一个第二个是这几天开始出现的人,也是盯着烂蔗明的。”

“什么来路?”

“好像是警察。”

“警察啊……”冼耀文脑子转了转,想到几种可能,“不用去管,是时候把人绑了审问,小喽啰,大概也审不出什么。14k,军统,这件事可能有点麻烦啊。

我和耀武在内地有点屁股没擦干净,背后的人未必是在香港期间得罪的人,万一是内地那个丧门星找上门,你可能会遇到高手,当心着点,自保为主。”

“明白。”

悄无声息中,冼耀文边上的位子又空了出来。

冼耀文伸手进口袋,掏出一包报纸包裹着的瓜子,打开封口,递到冼玉珍眼皮子底下,冼玉珍捻起几颗磕了起来。

她的十五年人生,看电影的次数屈指可数,街并没有什么看头,但她目不转睛,如痴如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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