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耀文对斯涅奇库斯的了解来自公开信息,是有心人编织过的画像,有几分真不好说,不过按照国际惯例,大约只有不好隐藏也没必要隐藏的那一部份是真实的,其他的,不论真假,只评演技。

斯涅奇库斯不真的画像没有多正面,他严格执行全苏联慈父斯大林的大规模政治镇压与流放政策,将立陶宛人以万为单位一批批流放西伯利亚,腾出地方方便俄罗斯人迁入,以实现不远的将来“新立陶宛人”八成或更高比例发自内心拥护苏联。

《真理报》宣称“苏联已消灭卖淫”,因为社会主义制度消除了贫困这一卖淫根源。但事实上斯大林眼皮子底下的莫斯科都不乏半掩门,监狱里关着不少为了吃饭出卖肉体的女人,她们被扣以“寄生虫罪”。

亲生的尚且如此,立陶宛这个后娘养的更不用说,男人被流放西伯利亚,国家不给安排工作岗位,数量微不足道在夹缝中生存的个体手工业主雇人又是违法的,一些女性的出路大概只有两条:

一条是高呼cia乌拉,进丛林加入反苏游击队森林兄弟;另一条是以苏联不存在的风俗业挣几个窝囊费。

这一时期的斯涅奇库斯主要做两件事,流放立陶宛人与剿灭森林兄弟,他在大多数立陶宛人心目中是苏联占领的刽子手,人人谈之色变。

显然,眼下说斯涅奇库斯是刽子手有失偏颇,苏联一直有计划性地消减加盟国的人口数量,立陶宛无法幸免,斯涅奇库斯不主动体面,会有生物意义上的俄罗斯人逼他体面,一旦主动权不在自己人手里,基本上立陶宛人会死更多。

在冼耀文的记忆中,上一世立陶宛未来几十年的经济不差,在15个加盟国中排名第4位,仅次于爱沙尼亚、拉脱维亚和俄罗斯。

尽管在波罗的海三国中位居末位,但立陶宛的经济起点低于其他两国,社会经济发展落后二三十年,能从落后追到不分伯仲,可见斯涅奇库斯并不是表象般差劲。

立陶宛拥有克莱佩达港,是苏联通向波罗的海的重要门户之一,也是白俄罗斯唯一的出海口,一旦打通这条运输通道,可以此为跳板构建摩尔多瓦、乌克兰、白俄罗斯、拉脱维亚、爱沙尼亚等贸易线路。

整个苏联范围除了武器不缺,啥都缺,牛奶、黄油、香肠、奶酪、新鲜肉类、糖、新鲜蔬菜与水果、布料与成品服装、鞋类、肥皂/洗衣粉、火柴、卫生纸、药品与医疗器材,但凡是普通家庭所需的商品,只要能运进去,就能换取大量卢布。

不过,这个生意貌似很好,既能赚钱,又能给苏联人民带去实惠,却会伤及苏联计划经济的根本。

假如苏联人民通过黑市能轻易获取特权阶级才能享有的“特供商品”,将大大打击苏联人民的劳动积极性,进而削弱特权阶级的分配权含金量。

这个生意小打小闹还行,一旦做大,高射机枪放平,十万发炮弹伺候,不把原子打碎不罢休。

屁民的生意不能做,还是将特权阶级当作潜在客户进行开发比较靠谱,奢侈服饰、化妆品、高档酒类与雪茄、高档水果与食材、情趣服饰与内部学习影片,等等,正所谓人人平等,资本家有的,苏联干部不仅要有,还得更胜一筹,不然无法体现社会主义的优越性。

“卫生纸镶珍珠,卫生巾镶钻石有没有搞头?”

一个恶趣味的小插曲后,冼耀文快速捋出一份可行性很高的商品清单,同时也惦记着让金季商行的飞行俱乐部开展“高投低开”训练。

奢侈商品不用太在意运输成本,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客户手里才是重点,飞机在高空空投,延时在近海低空打开降落伞,是最快捷,也是最安全的运输方式。

冼耀文在这里捋着新业务,不知何时,全淡如进了书房。

“先生,有两位小姐找你,穿着校服。”

“穿校服?”

穿校服,还是两个人一起,冼耀文只认识杨静怡和李丽珍,回来已有几日,他还没有约过杨静怡。

“请她们到凉亭坐,我一会过去。”

“好的。”

冼耀文接着理立陶宛攻略的思路,有了一个大致想法,他才起身去凉亭。

刚到近处,在把玩茶盏的杨静怡迎了上来,面对面站着,一脸幽怨,“你回来多久了?”

“有几天了。”

“怎么不找我?”

“有不少事要做。”冼耀文抚了抚杨静怡的秀发,“回去坐。”

“嗯。”

进入凉亭,冼耀文冲李丽珍颔了颔首,小姑娘脸色红润了一些,身子也略长开,不再干巴,大概家境有了改善,基本的营养摄入有了保障。

他坐下,杨静怡挨着他坐,双手抓着他的右臂。

他捧起石桌上盛桂圆肉的碟子,放于李丽珍的近处,“李同学,吃桂圆。”

李丽珍扭捏一下,点了点头,右手捻了一颗桂圆肉。

杨静怡摇了摇他的手臂,撒娇道:“我也要。”

冼耀文捻起一颗送进杨静怡嘴里,“就喂你一颗,想吃自己拿。”

杨静怡啜着桂圆肉,眉开眼笑。

冼耀文略有一丝烦恼,从男朋友到爸爸的转变,不可能丝滑,总要给杨静怡闹一场的空间,还有一段时间不短的别扭期。

他原本打算冷处理,先冷落杨静怡一段时间,她能移情别恋最好,小姑娘刚打开恋爱之门,对恋爱欲罢不能,对象反而不是那么重要,朝秦暮楚也是正常的。

但现在她敢找上门来,二次突破了青春恋爱“不可示大人”的禁忌,她的心态上大概已经抹去青春二字,郑重思考婚姻未来,而不是停留在青春空想。

简单一句,她不再是过家家心态。

“麻烦。”

他和费宝树老妻少夫的组合已经被不少人知晓,再来一个王右家,在台北他冼耀文“钟爱老女人”的形象基本能定型,有一个十六七岁的继女就成了顺理成章之事。

这么一来,杨静怡可以很快用于联姻,哪怕对方知道他和杨静怡有过一段也没关系,只要她的身子是干净的,就不算辱没,不算欺人太甚。

桂圆肉啜干净,杨静怡捧起冼耀文的右手,将核吐在他的手心,嘴里咯咯笑。

冼耀文将核扔进果壳钵里,抽纸擦拭手心,“现在才几点钟,你们是不是逃课了?”

“没逃课。”杨静怡抓回冼耀文的右臂,“带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

“昨天刚经过戏院,现在没有我想看的电影上映,我请你们吃晚饭,吃了饭,你们自己去看。”

杨静怡嘟了嘟嘴,“不要嘛,陪我去嘛。”

“陪你可以,不看电影行不行?”

“行呀,陪我去打弹子好不好?”

“打弹子?玻璃珠?”

杨静怡愣了愣,解释道:“一张台桌,有四个球,一个白色带黑点的球,两个红色,一个黄色,有球杆,用球杆击打白色球撞击彩色球。”

“哦,carom。”

“卡什么?”

“c-a-r-o-m,卡罗姆,开伦台球,法国人的玩法,在东洋很流行。”冼耀文捏了捏杨静怡的鼻子,“很简单的单词,会读就会拼,你要多用功。”

“我很用功的,只是不熟悉这个单词。”杨静怡不服气地说。

“就当你有理,等我一下,我去换身衣服。”

“嗯。”

一件freestyle白色紧身圆领t恤,一条肯尼迪蓝色直筒牛仔裤,一双帕拉斯高帮帆布鞋,一串白头鹰银质狗牌,主牌正面雕刻一把镰刀,背面有一句话“不用自责睡懒觉”,副牌正面雕刻锤子,背面也有一句话“你来人间为凑数”。

换好衣服,一副雷朋太阳眼镜挂在衣领上,冼耀文回到花园,杨静怡和李丽珍见到都是眼睛一亮,杨静怡扑到他面前,眼睛忽闪忽闪道:“你这样穿真好看。”

冼耀文淡笑道:“我穿西服不好看吗?”

“好看。”杨静怡点点头,紧接着又摇头,“但你穿西服显得年纪很大。”

“那就是我想要的效果。”冼耀文摘下太阳眼镜给杨静怡戴上,“我这里有吉普车、脚踏车、挎子,你想坐哪个?”

杨静怡扶了扶眼镜,嬉笑道:“快快滴,开路。”

“哈依~”

冼耀文拖出边三轮,杨静怡让李丽珍坐拖斗,她自己坐到冼耀文身后,抱紧他的腰。冼耀文一拧油门,边三轮窜了出去。

来到街上,边三轮的速度不快,冼耀文迎风哼唱:

“rain and tears all the same, but in the sun, you'ing from your blue eyes.”

杨静怡将整张脸贴在冼耀文背上,一脸陶醉。

冼耀文想到了那部电影《最好的时光》,他念起了台词:

“静怡小姐,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经几个月,夏雷阵阵,此刻我正哼着冼耀文的歌,《rain and tears》,就像我的心情,期待一会你能少吃一点,给我省点钱,祝福,永远美丽。”

杨静怡的手抱得更紧,“冼耀文的歌吗?”

“嗯,冼耀文是知名音乐人。”

杨静怡冁然笑道:“那你为我写一首《杨静怡的歌》。”

“下次。”

“我现在就要。”

“骑车不写歌,写歌不骑车,我要注意安全。”

杨静怡的要求出口时,他的脑海里已经冒出几首足以应对的歌,但他不想展示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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