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色将明的时候,河水中已经打成了一团糟乱。

十几个金人身躯破碎,而后化作了金水重新聚合起来。

但比之前要缩小了几分。

而后所有的金人,忽然好像是收到了某种感召一般,一起站在河水中,朝着东方张望一眼。

然后哗哗啦啦的从河中走出来,顺着村里的道路,各回各家。

许源将皮龙和恶浊网留在了河中,自己回了村子,却没有去祠堂,而是跟着其中几具金人,来到了老里正家里。

这几具金人分别是赵先则五人,和二儿媳。

许源方才仔细观察了这些金人。

它们保持着人的面容。

一家人聚在一起。

为了争抢那些小金鱼而大打出手的时候,也是一家人一致对外,彼此之间不会争抢。

抢到了小金鱼之后,一家人撕开了每人一块分食。

许源也就看出来,老里正家里只来了二儿媳一个。

那就说明老里正家里的其他人,尚未诡变。

……

老里正家里的其他人,一起躲在家中一间屋子里,瑟瑟发抖了一整夜。

老里正和两个儿子,手里紧紧攥着柴刀和斧头,守在门窗后。

眼看着天就要亮了,却忽然传来了一阵响动。

几个金人从那个屋墙的破洞里又钻了回来。

他们从门缝里一看,果然有二儿媳,不过已经变成了金人!

后面还真这五个。

老里正一家暗暗叫苦:这可如何是好!

许源在后面跟着,如果这些金人伤害老里正一家,许源当然会出手相救。

可是这些金人进了屋子之后,便忽然不动了,呆呆地站在那里。

一直到了天亮。

他们身上的金色忽然退去,重又变成了活人的模样!

“呜呜呜……”二儿媳捂着脸大哭着跑出去。

仿佛她的记忆,还留在了受辱的那一刻。

赵先则五人也恢复了,赵先则胯下剧痛,忍不住一声惨叫。

他的四个手下急忙上前:“大人!”

赵先则指着跑出去的二儿媳咆哮:“贱妇,不知好歹!给我弄死他们!”

两个手下立刻追了出去。

许源暗中皱起眉头,天亮后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昨日最先变成金人的四个村民,是在白天诡变的。

夜里诡变的为何到了白天就恢复了?

许源没有妄动,要看看接下来该如何发展。

那两个手下冲出去,其中之一乃是武修。

手里拎着一柄大斧。

二儿媳跑回了自己的屋子,屋子里没有人。

她扑到了床上,捂着被子大哭起来。

武修一脚踹开了门冲进来,对着床上就是一斧。

噗!

大斧从后背砍穿了二儿媳的身躯,剁进了床板里!

二儿媳的身躯抽动了几下,鲜血涌出来,没能发出一声惨叫便死去了。

许源有了一个猜测:“这些人,都被困在了这一天?”

还得今夜过后,才能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武修已经拔出了大斧,大步又去找其他人。

许源却不能不管了。

武修出来便撞在了一面柔韧的皮膜上。

整个人被弹了回去。

武修摔在地上,看到许源后怒道:“许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许源背着手,沉着脸道:“尔等是不是真以为,我皇明的律法,管不了你们?”

武修轻车熟路的栽赃陷害:“这女人刺杀我家大人,大人重伤!这家人必定都是同谋!”

许源冷笑:“你真以为本大人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赵先则色胆包天,咎由自取!”

赵先则被两个手下扶着走出来,脸色苍白,满脸怨毒,从面相上看,已经不似活人!

“许源!”他咬牙切齿道:“你真要为这几个草民撑腰?我劝你仔细想一想,安大人那边你要如何交代!”

许源心思一动,思索起来。

赵先则却以为自己已经拿捏住了许源,狞笑道:“世子妃被害,这么大的事情,交趾官场上下必定有一场震动!

你正好是占城的掌律,安大人若想杀你易如反掌!”

许源还在思考,身后的一扇门却开了。

老里正带着一家人走出来,跪在许源身后,重重给他磕了一个头。

老里正苦涩道:“许大人您是个难得的好官。别为了我们这几条贱命葬送了自己的前途。我们……就是这个命啊。”

许源没有转身,也没有说话,却忽然有一条绳子嗖的一声钻了出来。

灵如游龙、快似闪电,在赵先则五人之间游走闪动,瞬间就将五人全都捆了起来!

赵先则他们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赵先则勃然大怒:“许源!你真要找死!”

他绝不会束手就擒,身下阴影蠕动,黑暗中有阴兵恶鬼伸出头来——

许源却已经把剑丸一放:

嗖——

五颗大好人头砸落黄土大地,溅起了一片尘泥!

噗!

鲜血从五个脖腔里喷起三尺高!

老里正一家人吓的“啊”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许源在思考的是,要不是试探一下,被自己这个活人杀了之后,赵先则这几头邪祟,今夜能不能复活!

赵先则却以为许源忌惮安承远,被吓唬住了。

许源决定试探后,便毫不犹豫的动手。

和身后老里正一家并无半点关系。

许源知道,自己比不上“包青天”,但在皇明这烂到了根儿里的吏治下,本大人就是个十足的好官。

老里正最先回过神来,哆哆嗦嗦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大、大、大人,这、这……”

许源一摆手:“里正不必担心,本官不会有事。”

院子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向青怀带着人赶过来。

他最先进来,看到地上赵先则等人的尸体,立刻往门外退去,用后背堵住后面正要跟进的校尉们。

“退!”向青怀一声厉喝,校尉们便一起后退不敢跟进来了。

向青怀立刻关上院门,对许源顿足道:“你怎么直接把他们杀了?此事绝不能泄露出去!”

许源哼了一声,瞥了地上尸体一眼:“一群败类,死有余辜!”

向青怀长叹一声:“你呀……你我知道他们都已经变成了邪祟,可是你怎么向运河衙门证明这一点?人已经杀了,运河衙门绝不会信你!

安承远必然是一直在等着寻你的错处!”

向青怀咬了咬牙,想了个处理的法子:“尸体烧了!对任何人也不能承认,是你杀了他们!

还有,手下的校尉务必要保证他们不准乱说话。”

许源对自己手下们极有信心。

之前专门处置过路翔这个叛徒,后面又专门设了私库,用以抚恤和照顾在办案中捐躯的同僚。

大家伙不会被运河衙门收买。

向青怀却看向了老里正一家,神色间有些纠结。

老里正连忙道:“许大人是为了我们一家,才犯下如此大错,小老儿便是丧尽天良,也绝不敢出卖许大人!”

向青怀冷哼一声:“这世上恩将仇报的事情还少吗?”

老里正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决心,许源拉住了向青怀:“向兄不必担心,我并非一时冲动。”

向青怀只觉得他是在保护老里正一家,忍不住道:“小许啊,咱们这一行,不能太心善呀。”

许源摆手,道:“尸体不用管,让老里正一家先去祠堂住。另外马上让人去进出村子的路口守着,不要让人再误闯进来的。”

“好吧。”

向青怀答应着。

许源则另外询问老里正:“昨日最先变成金人的那老汉,家住哪里?”

老里正便道:“我带大人去。”

许源出了院子,叫上郎小八和纪霜秋一起去了。

……

中午刚过,有一只队伍从运河码头出来,上了官道,往石羊村纵马疾驰而去。

队伍最前面,是河道营的一名河道营的参将。

稍落后一些,是一男一女。

女的许源认识,正是朱展眉。

男的也穿着山河司的官服,却是一位掌律。

山河司掌律和参将靠的更近,朱展眉则是有意无意和他们拉开了一些距离。

马上,掌律对参将道:“算算时间,赵大人最迟中午就该把许源带回来了。可是一直不见人,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许源桀骜不驯、抗命不遵,要么许源能力不足,还没能破了那诡案。”

朱展眉听到他言语之间,尽是对许源的贬低和诋毁,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眉头。

朱家暗中帮了许源一把,许源才能坐上占城掌律之位。

再加上苗禹朱展雷跟许源关系密切,朱家早已经把许源看成了“自己人”。

那掌律接着道:“若是前者,便要将军出手,带兵将他捉拿。”

“若是后者,就是本官的活儿了。本官当场破了那诡案,让他好好瞧一瞧,我们山河司是如何办案的!”

这掌律,便是这次跟着安承远来占城,那几个最会查案的人之一。

世子妃曾两次派人刺杀许源,便是此人推断出来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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