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臂受伤的沈炼穿着血迹斑斑的飞鱼服,拎着那把崩坏的绣春刀,恭恭敬敬站在魏忠贤面前。
“卑职叩见厂公!”
魏忠贤上前扶起他,“起来,先坐下!”
等沈炼在旁边坐下,魏公公忽然抡起茶碗,砸向沈百户,怒道:
“沈炼啊沈炼!为了个教坊司乐户,贱籍女子,还是个外番!竟和京营的李公子动手!咱家给你说过多少回,女人不过是衣裳,用了便扔!咱家当年入宫时,便是抛弃妻女,一个人无牵挂。这才是做大事的样子!”
沈炼挨了一个,一动也不敢动,只是低头不语。
“咱家为了你这事,今儿个一大早起来,一直忙到现在才回来,去左安门给李都督赔礼说笑,陪人家五百两银子,说了一肚子好话,李都督才不要你性命!”
沈炼起身道:“魏大哥,银子我还给你····”
魏忠贤勃然大怒,指着比自己小三十多岁的百户,恨铁不成钢道:“是银子的事吗?你以为是五百两银子的事吗!”
沈炼兀自不服,还要再说,魏忠贤举起大手,示意他不要再争辩。
厂公伸手抓向桌上茶杯,摸了半天才想起杯子已经被他摔碎,于是起身从旁边刚才许显纯坐的位置上端起杯茶水,仰着脖子一饮而尽。沈炼望着魏忠贤,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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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炼,你要记住了!这京城可不止有咱镇抚司的,还有好多人、好多衙门,咱得罪不起!你要不听劝,下回脑袋搬家我可救不了你!”
沈炼默默点头。
魏忠贤捧着许显纯喝剩下的的茶水,怒气渐渐平息,若有所思道:“沈炼,你今年贵庚?”
“十八了。”
“好,十八好啊,年少有为,有平辽侯帮衬,又有咱家护着,前途不可限量!多少人瞅着你,盯着你,眼红你,咱家本想着除掉东林安插在东厂的人,让你高升,哎·····”
沈炼跪倒在地,拱手对魏忠贤道:“沈炼知错了!”
魏忠贤喝了口茶,等沈炼在地上跪了会儿,才上前将他扶起,关切问道:“伤到哪里了?”
沈炼道:“皮外伤,不碍事的。”
“也是委屈你了,听说是那姓李的先动的手,这狗贼也是可恶,等咱家灭了东林,再对付他们京营,咱家早看李都督不顺眼了,皇上说了,这京营以后也可由司礼监提领!”
“沈炼,你我兄弟二人在内,平辽侯在外,大有可为啊!”
沈炼满脸惭愧,想起这些时日行为莽撞,给厂公惹下不少麻烦,厂公却一直厚待自己,他的眼泪就要流出来了。
魏忠贤沉默片刻,忽然想起什么。“你到底还是心善,不像田尔耕许显纯他们那般心狠。罢了,明日和礼部说一声,他们管着教坊司,一句话的事,给那个什么采莲给你赎出来。这些外番女在教坊司也是可怜。”
沈炼大喜过望,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魏忠贤瞟他一眼,淡淡道:
“沈炼,咱家告诉你,这天底下可怜人,多了去了,你是要做大事的人,眼界要高远,切不可为这儿女私情牵绊!”
“卑职知道了。”
沈炼对采莲并没无眷念,不知为何,听见厂公这话,他耳边又响起那埙声,忽觉恻隐。
“说起外番女,咱家倒想起一事。”魏忠贤眼珠转动,从袖中掏出份塘报。
“永宁宣抚司奢崇明招纳死士,修缮铠甲,联络其他土司,这回真要反了,”
沈炼大吃一惊,连忙接过塘报,魏忠贤继续道:
“这些土司和建奴一样,都是养不熟的独狼!奢崇明这狗贼野心不小,他知道白杆兵都死在辽东,周围卫所兵不是他对手,此时造反,选的好时机!”
沈炼见塘报翻看一遍,见是从成都龙泉驿发来的,不由诧异,四川距离京师何止千里,消息竟能如此畅达。
“咱家会让御史上疏,荐举平辽侯平叛。平叛便可得百万军饷,镇抚司也能分钱。当然,这只是小头,已查得奢崇明在四川炼铁煮盐,收取商税,获利丰厚,富可敌国,到时让刘总兵去抢他们,咱们还能分钱。”
沈炼听了这话,也露出满脸喜色,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只是,四川距离遥远,这要如何援救?”
魏忠贤起身望向岳飞雕像,背对结拜小弟,留下一道长长的身影,只听他声音低沉道:“既然秦良玉手下那些白杆兵可以援辽,刘招孙麾下开原兵,为何不能入川呢?”
沈炼听了这话,微微点头。
“皇帝不高兴了,祖大寿连连送来塘报,说驻守抚顺、铁岭的开原兵,占了大半个辽东不说,现在又开始打辽西的主意,刘总兵麾下那些屯户,常和辽民争地,去年在铁岭还打死了两名生员,引发民愤,开原的商户都跑到辽西抢生意····”
沈炼大吃一惊,没想到刘总兵现在如此飞扬跋扈。
“沈炼,你可知道,祖大寿是皇帝安插在辽西的一颗棋子,别人都能动,就他动不得,刘总兵这是犯了大忌啊,让他去西南,也算避嫌,罢了罢了,不说这个了,”
沈炼连连点头,他平日只在京师打打杀杀,根本没想过这些。
“卑职便派快马去辽东,通知刘总兵准备······”
魏忠贤笑着摆摆手:“奢崇明造反也不是今天明天,再等些时日。把西南搅乱再说,平辽侯也可借着这段时日,好好恢复,浑河一战,伤亡太大,也该歇息歇息了。”
魏忠贤感慨一番,最后才道:“沈炼,眼下还有件更重要的事要你去做。”
沈炼连忙拱手,等待厂公命令。
魏忠贤望着遍地撕碎的纸片,狠狠道:“这个杨涟,不知得了什么失心疯,一直和咱家作对。咱家忍着让着,他变本加厉!这次竟想置咱家死地,写了奏疏给皇上。给咱家编排了二十四当斩之罪,都是子虚乌有,胡编乱造!把咱家说成是十恶不赦的恶人!想把咱家千刀万剐,你说这种疯狗,要不要杀?”
沈炼沉默片刻,点头道:“该杀!”
魏忠贤笑了笑,继续道:
“我已安排人弹劾杨涟,等他罢官,咱家再给他找个罪名,抄他家,杀他的人。之前杀骆思恭你犹犹豫豫,这次对付杨涟,可不能心软,一个也不能留!全给咱家杀光!”
注:
1、《杨忠烈公文集》·劾魏忠贤二十四大罪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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