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容牧以身化光的身影在金赤烈焰中迅速变得透明虚幻,但他眼中的光芒却亮得惊人,死死锁定着面前扭曲挣扎的两道邪影。
望着眼前的这一幕,陶峰变双目赤红,但他没有丝毫犹豫,甚至连看都没看那正在湮灭的光芒中心一眼,所有的悲愤痛苦,都化作了孤注一掷的力量。
轰!
他的身形如一道撕裂长空的惊雷,趁着袁氏兄弟被那纯白光芒死死拖住的刹那,以超越极限的速度,悍然冲上了近在咫尺的北峰之巅。
福生观主信物,被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拍入峰顶灵脉的核心节点。
嗡——!!!
北峰之上,一道比南峰更加璀璨、更加凝实的金色光柱,轰然爆发,直冲霄汉,与南峰三岛的金光瞬间呼应,连成一片。
浑元镇运琮的根基……成了!
与此同时,那团金光彻底熄灭,连同其中那道决绝的身影,一同消散在天地之间,只余下点点尚未散尽的灵光尘埃,诉说着一位长老最后的担当与悲壮。
而袁氏兄弟虽然没有身陨,但气息萎靡不振,全身上下好似是扑上了一层金粉,踉跄不止,显然在短时间内,已然影响不了战局……
虽说是自食恶果,可此等以身化道的惨烈一幕,仍是如重锤般砸在福生观众人心头。
“师兄……”
傅大年虎目含泪,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陷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却浑然不觉。
许榕、郭子喆等人亦是神色黯然,胸中堵着千言万语,却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陶峰变垂下眼帘,心底悲痛,手上动作却不曾慢下半分。
“福生无量,浑元归位!”
伴随着他泣血般的敕令,以三座外围飞岛与南北二峰为基的五道通天金色光柱,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
光柱内部,无数古老玄奥的符文如同活物般急速勾连嵌合。
轰隆隆——!
整个三仙谷剧烈震颤,苍穹之上,风云倒卷,一个覆盖千里的巨大漩涡凭空出现,漩涡中心,五道金光如同神针定海,刺破苍穹。
紧接着,一股苍茫厚重、仿佛能镇压乾坤寰宇、定鼎万古气运的磅礴道韵轰然降临,无形的压力让所有修士,无论敌我,都感到神魂战栗,法力运转都为之滞涩。
天地间,唯有那五道光柱支撑起的宏伟“框架”在熠熠生辉,其核心处,一尊外方内圆的玉琮正在缓缓凝聚成型。
“这是……浑元镇运琮?!”
罗封脸色一变,失声惊呼,“陶峰变,你疯了不成?!此宝乃聚敛香火,镇压道统气运之物,你将它祭出于此,又能如何?难道想凭此香火之宝砸死我等不成?!”
卫沧东亦是眉头紧锁,不明所以。
以他对浑元镇运琮的认识,此宝除了声势浩大,对问道真君级别的战斗几乎毫无助益。
福生观付出如此惨重代价,甚至牺牲了一位长老,难道就为了布下这华而不实的阵仗?
然而,一直稳立高天之上,将陈沐死死压制的齐云素,此刻却是第一次霍然色变。
他的眼眸中爆射出难以置信的精光,死死盯着那正在凝聚的玉琮轮廓,以及金光深处隐隐透出的连接向未知远方的空间波动。
刹那间,一个尘封已久,几乎被所有人遗忘的名字,如同惊雷般在他心中炸响!
“唐……尚……远?!”
他失声低语,声音虽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震动,甚至手中即将彻底湮灭陈沐的“阴阳寂灭印”都为之一缓。
而就是这瞬间的迟滞,被压制得几乎喘不过气的陈沐,骤然感到周身那足以碾碎神魂的恐怖压力一松。
他毫不犹豫,强提最后一口真元,身化一道朦胧月影,险之又险地从那阴阳寂灭的死亡边缘滑脱而出,踉跄出现在百丈之外,大口咳血,气息萎靡到了极点,但终究……暂时捡回了一条命……
……
距三仙谷百万里之遥的苍茫云海之上。
一头体型庞大如巨象,毛发油亮的黑熊,正不情不愿地踏云而行。
它宽厚的背脊上,端坐着一位身着古朴道袍,面容枯槁却眼神异常明亮的大头老者,正是唐尚远真身。
他周身并无强大法力波动外显,反而弥漫着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香火气息,仿佛沉淀了数百年,如同庙宇中供奉了无数岁月的泥胎神像。
黑熊一边慢悠悠地赶路,一边口中嘀嘀咕咕,满是怨气:“催催催!赶着去投胎不成?那劳什子论道大会,打生打死关我屁事,让那两拨人狗咬狗,死光了才好……”
唐尚远闭目养神,对黑熊的抱怨充耳不闻。
此时他正轻轻摩挲着袖中一枚温润的玉符,玉符上流转的,正是福生观独有的香火信力波动。
突然!
他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两道精光如同实质般刺破虚空,袖中那枚玉符变得滚烫,发出低沉的嗡鸣。
与此同时,一股跨越了无尽空间,源自三仙谷方向且无比熟悉的磅礴道韵波动,清晰地传递到了他的感知之中。
“嗡——!”
唐尚远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冰冷漠然,却又带着无尽贪婪。
“时间……刚刚好!”
他枯瘦的手掌,带着不容抗拒的巨力,猛地一拍座下黑熊的头颅。
“孽畜!还不用心办事?!误了本座大事,抽你魂魄点灯百年!”
黑熊吃痛,发出一声憋屈的低吼,铜铃大的眼中凶光一闪,但终究摄于体内禁制,不敢反抗。
默然两息后,它仰天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周身妖力再无保留,轰然爆发。
轰!
庞大的妖躯瞬间化作一道惊人玄光,速度之快,远超先前十倍不止,所过之处,云海都被犁开深深的沟壑,发出刺耳的爆鸣……
……
三仙谷上空,那惹眼的浑元镇运琮刚刚凝实,其散发的镇压道韵让整个战场陷入短暂的死寂。
就在罗封等人惊疑不定,陶峰变强忍悲痛准备开口之际,一道玄色的庞大妖气,裹挟着令人心悸的凶煞威压,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浑元镇运琮营造的“天幕”,悍然降临在三仙谷战场的最核心。
妖气散去,显露出黑熊那如同小山般的身影,以及它背上那道枯槁却散发着诡异香火气息的道袍身影。
齐云素率先反应过来,瞳孔骤然收缩,声音沉闷道:“唐尚远?你……你竟然真的没死?!”
这声惊呼,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修士耳边。
罗封、卫沧东,无不骇然色变,心神剧震。
福生观的唐尚远?那个与自家齐师叔同辈的人物?!他竟然还活着?这怎么可能?!
其余观战或参战的修士,虽不识唐尚远,但见两仪观齐云素如此失态,再结合那诡异老者出现时引动的恐怖妖气与香火之力,心中无不掀起滔天巨浪。
机灵者甚至已是不动声色地向战场外围悄然退去,唯恐被卷入更可怕的漩涡。
陶峰变心中亦是翻江倒海,他虽然料到唐尚远会很快赶到,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快,甚至快到对方好像一直就在不远处观望一般,就等他将浑元镇运琮祭出……
他心思电转,强行压下对唐尚远的惊疑后,脸上瞬间堆起“惊喜万分”的神色,对着唐尚远的方向深深一揖,声音带着刻意拔高的激动:
“唐师叔,弟子幸不辱命,已按计划布下‘浑元镇运琮’,如今两仪观底牌已然尽出,齐云素亦被牵制,只待师叔您扫荡残局,重振我福生声威!”
他这番话说得又快又急,字字清晰,意图再明显不过,就是要坐实唐尚远是福生观隐藏的杀手锏,是早有预谋前来助阵,以此震慑两仪观,挽回颓势。
罗封等人闻言,脸色果然瞬间变得难看无比,看向唐尚远的眼神充满了忌惮与惊怒。
福生观竟藏了如此一手,这老怪物竟真的还活着……
然而,让陶峰变心头猛地一沉的是,端坐熊背之上的唐尚远,并未如他所愿地接口表态,甚至没有多看两仪观众人一眼。
他那双不含一丝情感的眼眸,只是意味深长地瞥了陶峰变一眼,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诡异笑容:“陶师侄……你,当真辛苦了。”
这句话,平淡无奇,却像一根冰冷的钢针,瞬间刺破了陶峰变精心营造的“惊喜”假象,更刺得他遍体生寒。
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浮上了他的心间。
唐尚远的目光,最终缓缓转向了气势攀升到顶点的齐云素。
他脸上那诡异的笑容愈发明显,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与……难以言喻的狂热。
“齐老兄……”
唐尚远的声音带着一丝故人重逢的感慨,却又冰冷得毫无温度,“悠悠数百载,恍如隔世啊,看你神完气足,道行精进,想必……那道境,离你不远了吧?”
齐云素周身阴阳二气流转不息,形成强大的护体领域,他死死盯着唐尚远,恍惚间看穿了其本质。
“苟延残喘,窃取香火,依附泥胎玉像,苟活至今……唐尚远,你这般模样,想来……也‘不容易’吧?”
他刻意加重了“不容易”三字,充满了极致的讥讽。
面对这赤裸裸的羞辱,唐尚远却并未动怒,反而发出低沉而沙哑的笑声:“呵呵呵……窃取?苟活?齐老兄,你着相了。”
“大道三千,各有所求,只要能窥得一线天机,挣脱樊笼,些许代价,何足道哉?”
“你看,眼下不就……等到了最好的契机?”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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