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禁卫怒吼著与眼前的黑衣人搏斗起来。可他们哪里是鹤喙楼的杀手对手?
黑衣人们是蓄势待发多年的箭矢,每一个杀招都演练过千遍万遍,他们的身影飘忽不定,手中那淬毒的鹤喙锥,精准而致命地刺入禁卫的心臟。
“呢啊——!”
“保护”
惨叫声和怒吼声此起彼伏,仅仅几个呼吸间,数十名禁卫已尽数倒地,抽搐著没了声息。
黑衣人们身形一晃,悄然退回昭懿公主身侧。只有掌中漆黑无光的鹤喙锥滴著血珠。
整个庭院瞬间陷入凝滯。
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中瀰漫。百官都嚇得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瑟瑟发抖,再无人敢发出一丝声响。
昭懿公主不禁摇头轻笑:“几年不见,这宫里的禁卫,怎么愈发像纸糊的了?真是不堪一击。”
她迈出脚,踩过血泊,一步一步地向前走,身后留下一串血色的脚印。
见正堂的门紧闭著,她沉声开口:“吕芳,你不敢出来见我么?”
莫星河正要示意黑衣人上前將门撞开,昭懿公主却抬手制止:“毕竟是太妃,给她一些顏面。”
门依旧未开。
昭懿公主看向跟隨在身后的顏如玉:“顏如玉,你侍奉太妃多年,你去请她吧。”
顏如玉垂首应是,几步上前,刚要推门,那门哎呀一声,大开。
正堂內,白烛高烧,香菸繚绕,立著一块牌位,上书“大將军吕蒙之位”。
太妃吕芳,一身素,端坐在堂中的主位之上,身边站著身著素衫的顾映兰。
她的脸上未施脂粉,带著连日的疲惫和哀伤留下的苍白痕跡,眼角有细微的皱纹,鬢角甚至可见几缕银丝。
她的背脊挺得笔直,眼神平静无波,就那样静静地看著盛装华服、顶著浓妆、在一群黑衣人拥下走来的昭懿公主。
那目光,没有昭懿公主期待的惊恐、绝望或歇斯底里,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带著淡淡悲悯的平静。
她的视线,在昭懿公主那身刺眼的九龙四凤禕衣上停留了一瞬,又缓缓移向她脸上厚厚的、掩盖不住枯稿的脂粉,最后定格在她那双燃烧著疯狂野心和嫉恨的眼睛上。
昭懿公主也同样凝视著她。
只觉得她与桑落那句“雍容华贵”毫无关联,心生快意,掩嘴笑道:“妹妹怎的如此苍老了?
莫非是顏如玉伺候得不好?”
“他很好,说起来,还要感谢昭懿公主將他送到哀家身边,替哀家办了不少事,”太妃抬起手,指向身边的座位,“坐。”
见昭懿公主纹丝不动,太妃抬起眼眸:“你一定在想,哀家是如何知道你的身份的。”
“想来是顏如玉在床第之间,说漏了嘴。”昭懿公主懒懒地跨进屋子,一身金色龙凤在这满是白幡的屋內,显得格外刺眼,“男人,都这个德行。”
太妃摇头。
从袖中取出一封泛黄的信,放在身边的案桌上,向前推了几分,再轻轻敲了敲。
“先圣弥留之际,曾写下一封遗书,说是给昭懿公主的。哀家起初还不敢相信,前朝的公主,
何以还会活在这世上,毕竟当年大荔亡国时,皇族尽皆伏诛。”
昭懿公主看向那封信:“我自然是有自己的本事。”
“是啊,昭懿公主好本事,本该和亲乌斯藏,却半途逃脱,隱姓埋名多年,又化身做盘盘国的公主入京和亲,成了芮国的皇后。”太妃一字一句地说道,“先圣驾崩,你又假死脱身,时隔七年,你再出现在此,究竟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昭懿公主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踏著堂內冰冷的地砖,一步步走向太妃,“吕芳,你问我意欲何为?我当然是来一一復仇!”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著积压了数十年的怨毒,在肃穆的灵堂里迴荡:“为我大荔国死去的万千臣民復仇!为那些被你芮国铁蹄踏碎的骸骨復仇!为鹤喙楼里每一个被仇恨扭曲、在血泪中挣扎的孩子復仇!討一个迟来的公道!”
待昭懿公主话音落下,太妃扯了扯嘴角:“我都快死了,你何必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你我今日何不说一些知心话呢?”
她抬起眼:“你说復仇?什么样的復仇,能让你委身於灭国讎敌的床榻十余年,为他生儿育女?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能让你伺候他於病榻,直至驾崩,都不曾亲手取他性命?”
“住口!”昭懿公主如同被踩中尾巴的毒蛇,猛地厉喝!一股尖锐的晕眩感毫无预兆地袭来,
伴隨著那该死的、仿佛就在她颅骨內响起的“喔喔喔一一”鸡鸣声。
绝不能在此刻失態!
那幻听来得快,去得也快,只留下阵阵心悸。她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稳住身形。
强压下翻涌的气血,昭懿公主的脸上重新掛上掌控一切的倔傲笑容,对著太妃道:“呵,我在宫中那些年,究竟是逍遥快活,还是捨生取义,今日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若无我数十年运筹帷握,忍辱负重,何来今日的局面?”
昭懿公主眼中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莫星河!”
“在!”莫星河立刻上前。
昭懿公主下巴微抬,示意去取那封遗书莫星河眼中戾气一闪,身形如电,太妃根本来不及抗拒,信就被取走。但电光火石之间,莫星河心中已经百转千回,五指成爪,带著凌厉的劲风,直取太妃咽喉!
这一下若抓实,必是喉骨碎裂!
一道红影横插而至。
顏如玉抬手格开了莫星河的致命一击,巨大的力道震得两人各退半步。
“顏如玉!”莫星河又惊又怒,厉声喝道,“你做什么?!”
“好,好得很!当真是靠不住的玩意儿!”昭懿公主的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如同笼罩了一层寒霜:“刚才还对桑落关心备至,转眼间,又为了这个老妇对自己人出手?”
顏如玉挡在太妃身前,手握成拳,微微垂首:“义母息怒。孩儿並非要护她。只是这信尚未验明真假,不如留她一命,待验明信件,再处置不迟。”
冠冕堂皇,滴水不漏。
昭懿公主眼中怒火翻腾,试图从中顏如玉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找出一丝破绽。最终,只是冷哼一声,算是默许:“哼!拿信来!”
莫星河恨恨地瞪了顏如玉一眼,双手奉给昭懿公主。
昭懿公主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躁动和那隱隱作票的幻听,撕开了那泛黄的信封。
信纸被缓缓抽出。
“周怡,见字如。”
一见那熟悉的笔跡,昭懿公主的身体微微一震,捏著信纸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她至死都不会认错,確实是他的亲笔。
周怡是她的本名,是她尘封多年的过去。
而他居然早就知道?!
她定了定神,继续往下看:
“朕近日龙体贏弱殊甚,咳疾频作,竟至呕血,且幻象纷扰,神思昏。吴奇峰黯然摇头,直言朕时日无多矣。
此数日臥於榻上,朕常忆起初见卿时之景。彼时卿跨骏马,何等英姿讽爽。
不知卿展读此信时,可是策马而来?然朕私心揣度,以卿之骄傲,定是意气风发而至。想来卿已替朕成那未竟之愿信,只有半封。
昭懿公主抬起头,锐利的目光死死盯住太妃:“剩下的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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