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人间好春色

乌斯藏都城,夜色如墨。

王宫里设了神坛。

正殿中央的墙上,是双身男女合抱一尊极乐神的壁画。神坛之內,满室酥油灯,火苗在头骨中摇曳,將那极乐神的壁画扭曲得愈发挣狞。

一名白衣少女被八宝银箍扣在冰冷的祭台上,她徒劳地挣扎著,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呜咽。

身著华丽法衣、头戴狞面具的法王,正带著一群黄衣弟子,围绕祭台,一手举著骨钵,一手持咒,默诵经文。

光、影、声、身,交织著。

法王双臂大张,朝天空撒了一把盐,带著弟子们將骨钵中的神水喝了下去。

弟子盘腿坐下,法王赤脚缓缓走向那少女。

少女瑟缩著,颤抖著,紧闭著双眼,等待著那一场无休无止的黑暗降临。

然而,法王俯下身,如何努力,身体却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软绵不堪,无法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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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们亦是如此,面面相靚,额角渗出冷汗。

怎么回事?

法王气急败坏地扯下面具,露出一张因纵慾而浮肿的脸:

:“是谁?!谁动了手脚!”

定是被人下了极厉害的药物,

就在他暴怒的嘶吼声中,神坛四周所有的烛火竟在同一瞬间,“呼”地一声,齐齐熄灭!

下一刻,细微的破空声响起!

如同鬼魅滑过地面,十数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融入黑暗,冰冷的杀意骤然爆发!

“有刺客!”护法们惊觉,厉声呼喝,纷纷拔出腰间的弯刀、骨朵等奇门兵器,凭著风声与直觉,迎向那些如同从地狱中钻出的黑影。

黑暗中,一道鬼魅般的红色身影如同暗夜修罗,其双掌翻飞间,不见兵刃寒光,却带起阵阵风压。掌力时而刚猛无,中者如遭重锤,胸骨塌陷;时而阴柔刁钻,轻飘飘一掌印在身上,却瞬间摧断经脉。

闷哼声、惨叫声、骨骼碎裂的脆响接连响起!

法王惊恐地后退,背脊猛地撞上一堵冰冷坚硬的“墙”。他骇然回头,隱约可见黑暗中,一双比他身后壁画上的恶魔还要冰冷的眼眸。

他还未来得及惊呼,一只铁钳般的手掌已精准无误地捏住了他的两颊,巨力迫使他不受控制地张开了嘴。

一颗冰冷丸药弹入喉中,瞬间化开滑下。

“呢—咕...”法王惊恐地抠挠著自己的喉咙。

一股要將五臟六腑都撕裂搅碎的剧痛猛地炸开!他像一只被扔进沸水的虾米,蜷缩著倒地,发出悽厉得不似人声的哀豪,浑身痉挛,涕泪横流。

“住住手!都住手!”他用尽最后力气嘶吼。

缠斗声渐歇。

神坛四周的烛火齐齐亮起。

火光下,只见法王带来的护法已倒了一地,非死即伤。知字辈眾人持刃而立,眼神冷冽,將法王与残余的几名弟子团团围住。

晏珩抬脚,用靴底將痛苦翻滚的法王死死踩在地上,榴红的衣袍在火光下如浴血般刺目。

“你你到底要什么?”法王艰难地仰起头,脸上混著冷汗、泪水和尘土,声音破碎不堪,“女人?金银?城池?只要你给我解药—我都给你!”

晏珩缓缓俯下身,抓住法王的衣襟,將他提起到与自己平视的高度。晏珩凑到法王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冰冷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又一年的五月。

京城,春光未远,夏意初临。

漠湖边的垂柳绿得能滴出水来。街市上,挑著担子卖茉莉、梔子的小贩穿行不息,甜香混著新茶的清气,飘满长街。

远远地,从官道来了一行人。

为首之人,正是晏珩。

他穿著一身利落的榴红绸袍,肤色黑,歷经边塞风沙磨礪,昔日跌丽绝伦的容顏不再精致,

却更添稜角与硬朗,眉宇间沉淀著挥之不去的肃杀之气,唯有一双黑眸,深邃依旧。

时隔四年,再迈入京城的大门,总有一些隔世的恍惚。

京城依旧繁华喧囂,人流如织。

热闹街市上,一个摊贩正拉著一个妇人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著:“这可是上好的『鹤喙锥』。”

鹤喙锥?

晏珩等人的脚步同时一顿。

知树手指微,垂著头没有说话。

那妇人很挑剔,只警了一眼小铺子:“你这一看就是假的。”

小贩嘿嘿一笑:“真的假的又不重要,这才二两银子。开心不就行了?”

开心?

晏珩看向那小铺子,货柜上隱隱约约的形状,让他明白这东西的用途。

晏珩低声嘆道:“桑落用心良苦。”

有了这个,鹤喙楼似乎变了味,甚至谈论起来,也不那么禁忌,还带著几分暖昧。

知树唇角动了动,罕见地没接话,心中暗想:公子这次猜错了,真货假货,都是倪芳芳一手操办,挣钱的门路,她比谁都精。

忽听闹市那一头人声鼎沸,许多人朝那边涌去。

“快去看看!说是开了一个三层楼的酒肆!”

“酒肆有何稀奇?”

“酒肆自然不稀奇,稀奇的是里头伺候的侍酒信人,那模样,一个比一个俊俏!”

“嗨,说白了不就是南风馆嘛!”

“听说管事的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孩,喷喷,真是开了眼了———”

“真的假的?”

“我骗你做什么,那孩子姓冯,叫冯大齐。听说是乞儿出身,如今也出息了。”

冯大齐?

知树暗暗皱眉。此人是公子之前给了二百两的孤儿,后来又在芳芳的点珍阁里做事。

这么说,那酒肆.......知树想起风静之前说的那一句“用不完的男人”,竟是这个意思?

为何留在芳芳身边的暗卫没有来稟报?

晏珩显然也听到了,他看向僵直的知树,眼中闪过一丝瞭然和戏謔:“既然如此,那就去捧个场吧。”

他们循著人声来到一处装饰得极为雅致的三层楼阁前。这里早已被看热闹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大门开,却未见牌匾,只有一个十四、五少年穿著一身锦衣站在门前,身后跟著十来个俊俏的小生。

围观的路人笑著问道:“嘿,小哥,你这馆子叫什么名儿啊?”

“就是啊,这么好的地段,这么气派的楼,怎的连个名號都没有?”

冯大齐笑著道:“等贵客题名。”

正说著,有人穿过人群,走了进来。

倪芳芳穿著明媚张扬的杭罗裙,笑意盈盈地快步走来,又转身招手:“桑落,你快点。”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

一身青衣的桑落缓步走著,阳光洒在她身上,乾净又洒脱。

“桑大夫来了!”

“莫非等的贵客就是太医令?”

那这些侍酒信人岂不是个顶个的..::

人们瞭然於心,心知肚明地相视一笑。

冯大齐带著侍酒信人衝著桑落和倪芳芳行礼。

倪芳芳亲热地挽住桑落的胳膊,將她拉到楼前:“快,就等你题名了!”

桑落轻轻推开她:“你的產业,我来题什么名?胡闹。”

“怎么是胡闹?”倪芳芳认真道,“没有你,哪有我的今日?这名必须你来起!”

冯大齐亲自捧著一块覆著红绸的空白牌匾过来,笔墨也已备好。桑落看著那巨大的匾额和毛笔,顿时犯了难。

治病救人她在行。

琴棋书画她不通。

她的字.....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她下意识地就想摆手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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