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开后百杀!】
秦岭深处,千峰如戟,万壑藏云。
参天古木遮天蔽日,藤蔓缠绕如巨蟒盘虬,浓得化不开的瘴雾终年瀰漫,將这片古老山脉渲染得如同蛮荒鬼域。
那三千名偽装成商队护卫的前陇右边军老兵,已在这片迷宫中徒劳无功地辗转搜寻了半月有余。
他们虽是百战余生的精锐,惯於沙场爭锋、列阵破敌,但在这完全陌生的险恶环境中,一身本领却似巨兽陷於泥沼,空有蛮力,无处施展。
半月来,他们如同被无形的鬼魅牵著鼻子走。
时而发现几处余烬未冷的废弃营地,证明敌人刚刚离去。
时而外围哨兵在深夜被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冷箭悄无声息地夺去性命。
时而在视野开阔的山谷间,瞥见小股人马挑衅般地现身,待他们咬牙切齿地追去,对方却似融入山石林木,踪跡全无。
敌暗我明,敌逸我劳。
这种无休无止的精神折磨与体力消耗,像钝刀子割肉,一点点消磨著这支骄兵悍卒的锐气。
乾粮日渐减少,山泉凛冽却难饱肚腹,崎嶇的山路磨穿了坚韧的牛皮靴,更磨蚀著每个人紧绷的神经。
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躁与深入骨髓的疲惫,如同瘟疫般在队伍中悄然蔓延。
带队的那名魏氏心腹將官,此刻驻马在一处山脊,望著脚下云雾繚绕、仿佛无穷无尽的山峦,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出发前魏泯尚书令那冰冷而严厉的嘱託犹在耳边——“速战速决,格杀匪首,夺回財宝,不留后患!”
可如今,连敌人的主力影子都摸不到,空有雷霆之力却无处挥洒。
再拖延下去,莫说完成任务,只怕这三千疲惫之师,都要被这茫茫秦岭吞噬殆尽。
“报——!”
一名斥候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密林中钻出,脸上混杂著恐惧与发现猎物的兴奋,气喘吁吁地指向远处一道如同大地裂痕般的幽深峡谷,“將军!前方————前方鬼见愁”峡谷!发现大量新鲜马蹄印和宿营痕跡!
炊烟虽熄,但灰烬尚温!看规模,绝不止数百人,恐怕————恐怕是那伙草寇的主力,正在峡谷另一头的开阔地休整!”
“哦?!”
將官闻言,浑浊的眼睛骤然爆射出骇人的精光,多日的鬱闷烦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嗜血的贪婪与即將完成任务的狂喜,“终於让老子逮住这群滑溜的泥鰍了!
传令全军!丟弃不必要的輜重,加快速度,给老子直扑鬼见愁”!
务必趁其不备,全歼敌军,擒杀匪首,夺回宝物!”
“將军,三思啊!”
一名较为谨慎的副將急忙劝阻,指著那地势险恶、仅有一线天光的峡谷,“鬼见愁”地势险绝,易守难攻,乃兵家绝地!贼寇若在此设伏,我军危矣!
是否先派小队斥候仔细探查————”
“埋伏?”
將官不耐烦地打断,脸上满是对副將怯懦的鄙夷,“区区草寇,仗著熟悉地形跟咱们捉了半个月迷藏,已是黔驴技穷!
如今既然暴露主力,正是天赐良机!就算有埋伏,凭我三千陇右锐士,结阵向前,什么埋伏冲不破?
难道还怕了这群乌合之眾不成?
休要再多言,貽误战机!全军听令,衝进去!”
在將官的严令呵斥下,三千士卒只得强压下心中的不安,拖著疲惫的身躯,排成紧密的战斗队形,刀出鞘,箭上弦,小心翼翼地踏入了这条阴风惨惨的“鬼见愁”峡谷。
谷內两侧峭壁如刀削般陡立,遮天蔽日,怪石嶙峋如鬼怪伺机扑人,脚下道路狭窄崎嶇,仅容数人並行,空气中瀰漫著潮湿的腐木和某种不祥的寂静。
就在先头部队完全深入峡谷腹地,后队人马也大半踏入这死亡陷阱的剎那“咚!咚!咚!”
三声沉闷如惊雷的牛皮战鼓,毫无徵兆地从峡谷两侧的悬崖绝顶轰然炸响,声波在狭小的空间內反覆撞击、迴荡,震得人耳膜生疼,心胆俱裂!
“杀—!”
“杀光魏家的狗腿子!”
“为死去的乡亲报仇!”
地动山摇!
伴隨著震天的喊杀声,峡谷两侧的密林深处、嶙峋怪石之后,如同瞬间从地狱涌出的魔兵,冒出了密密麻麻、数不胜数的身影!
他们衣衫槛褸,面目黝黑,但手中的刀枪却闪烁著寒光,眼神中燃烧著仇恨与疯狂的火焰!
巨大的滚木礌石带著毁灭的气势轰隆隆砸下,密集的箭矢如同倾盆暴雨,铺天盖地地倾泻入狭窄的谷底!
“不好!中计了!快!后队变前队,撤!快撤!”
带队將官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声嘶力竭地吼叫,试图稳住阵脚。
然而,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几乎在伏兵出现的同时,峡谷的入口和出口方向传来巨大的轰鸣声,早已准备好的合抱粗巨木和千斤巨石轰然落下,將退路堵得严严实实!
三千精锐,瞬间成了被困在狭长棺材里的待宰羔羊!
“怎么可能?!探子回报明明只有数百草寇!这————这漫山遍野,怕是有上万人!”
將官望著如同潮水般从高处涌下的敌人,目眥欲裂,一股冰冷的绝望从脚底直衝头顶,让他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刀,“这————这到底是一群什么人?!”
就在这时,在峡谷一侧最为高耸的断崖之上,一道身影缓缓现身,如同魔神降临。
他脸上那副標誌性的青铜面甲,在透过缝隙照射进来的惨澹光线下,泛著幽冷死寂的光芒,正是黄朝!
他俯视著下方在箭雨滚石中哀嚎、相互践踏、成片倒下的“官兵”,青铜面甲下发出了冰冷、沙哑而又充满快意的狞笑:“魏泯老狗!多谢你千里迢迢,给老子送来了这三千副上好的盔甲兵刃!更多谢你,逼得老子不得不整合这秦岭七十二路的英雄好汉,共举大事!”
这半个月,黄朝根本不是在狼狈逃窜!
他利用从魏家庄劫掠来的巨额金银和堆积如山的粮草作为无可抗拒的诱饵,凭藉其过人的狠辣手段与梟雄魄力,或武力吞併,或利益拉拢,竟在极短时间內,將原本散沙一盘、各自为政的秦岭数十股大小草寇势力,强行拧成了一股绳!
如今,他麾下匯聚的,已不再是起初那几百名亡命之徒,而是一支人数逾万、同仇敌愾的悍匪联军!
他早已料定魏家会派精锐前来报復,故而以自身和部分財物为诱饵,步步设计,將骄躁的敌军引入这处精心挑选的绝地,布下了这天罗地网!
“兄弟们!”
黄朝振臂高呼,声音如同金石交击,在血肉横飞的峡谷中激盪,充满了令人热血沸腾的煽动力与森然杀意:“官府不仁,世家横行,不给我们穷苦人活路!
今天,我们就用这帮鹰犬的血,告诉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
从今往后,这秦岭千里山川,就是我们兄弟的天下!
杀光他们!
用他们的血,祭旗!用他们的装备,武装我们自己!杀—!”
“杀——!”
上万草寇如同开闸的洪水,又似疯狂的狼群,带著积压已久的愤懣与对財富的渴望,从四面八方扑向已然崩溃的官军队列!
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註定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三千陇右老卒虽驍勇,但身处绝地,退路已断,士气瞬间崩塌,阵型大乱。
面对数倍於己、居高临下、且被黄朝激发出亡命之志的敌人,他们所有的军事素养都失去了意义,只剩下本能地挣扎与绝望地嘶吼。
峡谷之內,瞬间化为人间炼狱。
刀剑砍入骨肉的闷响,垂死者的哀嚎,胜利者的狂吼,混杂在一起,直衝云霄。
鲜血染红了崖壁,匯集成溪流,在谷底低洼处聚成一个个暗红色的血洼。
战斗的喧囂並未持续太久,不到一个时辰,便渐渐趋於沉寂。
三千魏家精心策划、寄予厚望的“商队护卫”,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带队的那位魏氏心腹將官,在乱军中被数把长矛同时刺穿,继而乱刀分尸,死状极惨。
他们带来的三千副精良鎧甲、锋锐兵刃,以及隨军的粮草辅重,尽数成了黄朝的战利品。
黄朝踏过层层叠叠的尸体,站在尸山血海之中,青铜面甲上溅满了粘稠的鲜血,顺著冰冷的金属纹路缓缓滴落。
他望著眼前堆积如山的军械物资,眼中燃烧的野心火焰,几乎要衝破面甲的遮挡。
经此“鬼见愁”一役,他黄朝,不仅彻底在秦岭站稳了脚跟,更一举获得了足以武装数千精锐的庞大资源!
他从一个被迫落草的流寇头领,一跃成为了雄踞险要、拥兵上万、令朝廷和地方官府都不得不侧目的强大梟雄!
一个混乱的时代,似乎正隨著峡谷中的血腥气,悄然拉开序幕。
秦岭一役,尸横遍野的“鬼见愁”峡谷尚未被秋雨洗净血气,胜利的狂潮已如燎原之火,席捲了黄朝麾下的每一个角落。
全歼三千魏家精锐,缴获的不仅是堆积如山的制式盔甲、锋锐兵刃,更是一种脱胎换骨般的底气与野心。
此时的黄朝,已彻底褪去了昔日山林流寇的惶惑与侷促,宛若潜龙出渊,势不可挡。
上万士卒经过血与火的洗礼,又换上了堪比官军的精良装备,眼神中的凶悍与贪婪交织,士气高昂到了顶点。
黄朝屹立在一处可俯瞰关中平原的断崖之上,猎猎山风鼓动著他那身抢掠而来的紫色锦袍。
青铜面甲遮掩了他的表情,唯有那双透过眼孔射出的目光,炽热如岩浆,贪婪地扫视著山下那片一望无际、富庶繁华的关中沃野一那里庄园星罗棋布,城池如珠玉点缀,是他梦中都不敢奢求的广阔天地。
“兄弟们!”
他猛地抽出腰间那柄饮血无数的长刀,刀锋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嘶鸣,直指北方那烟云笼罩的繁华之地,声音因极致的激动而嘶哑,却带著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魏家老狗想將我们困死在山里?做他娘的千秋大梦!”
“看看山下!
那些高门大户,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他们的粮仓堆得冒尖,他们的地窖塞满了黄金白银!而我们呢?
我们像野狗一样在山里啃树皮,被他们逼得家破人亡!”
“现在,老天爷给了我们刀剑,给了我们胆气!我们还等什么?!”
“跟著我—杀出这秦岭!把那些吸人骨髓的蠹虫,连根拔起!”
“抢钱!抢粮!抢女人!把这该死的世道,捅个窟窿!”
“杀!杀!杀!”
积蓄已久的仇恨、对財富的渴望、对权力的嚮往,如同火山喷发,在上万草寇的心中猛烈爆炸。
他们挥舞著刚刚到手的兵器,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如同决堤的洪流,又似嗅到血腥味的蝗群,以一种毁灭一切的姿態,悍然衝出了庇护他们亦束缚他们的崇山峻岭,扑向了那片猝不及防的膏腴之地。
灾难,以惊人的速度在关中平原蔓延。
黄朝用兵,深得“流寇”精髓,狡诈如狐,凶狠如狼。
他深知麾下虽眾,却缺乏攻坚重器与稳固根基,故而绝不与据城固守的官军主力硬碰。
草寇大军化整为零,又聚散无常,如同致命的旋风,专挑那些防御相对薄弱、但根据秘密帐册记载財富惊人的门阀庄园、地方坞堡下手。
“王氏庄园,破!粮仓抢空,金银装车,抵抗者格杀勿论!”
“李氏別院,焚!数百年基业,化作冲天烈焰,族人哭嚎奔逃!”
“张氏坞堡,陷!千余护院家丁被屠戮殆尽,窖藏金银珠宝洗劫一空!”
铁蹄所至,烽火连天。
哭喊声、哀求声、狂笑声与兵刃撞击声交织成一曲乱世悲歌。
黄朝贯彻“以战养战”之策,將抢掠来的大量钱粮,一部分慷慨分赏,激励麾下士卒愈发亡命。
另一部分则用於沿途大肆裹挟流民、收编溃兵散勇。
那些被苛政逼得活不下去的农民、被叛军声势嚇破胆的府兵、乃至周边的大小土匪,见黄朝势大难挡,纷纷望风归附。
滚雪球的效应出现了!
黄朝的军队如同瘟疫般疯狂膨胀,人数从一万迅速滚至三万、五万、八万————最终,竟赫然打出了“十万大军”的骇人旗號!
虽其中大半是缺乏训练的乌合之眾,但其核心战力歷经多次血战淬链,已变得愈发凶残难制。
关中各地州县守军仓促迎战,往往一触即溃,城池接连陷落。
告急的文书如同雪片般飞向帝都洛京,但远水难救近火,朝廷的援军尚在调集之中,叛军的兵锋已如燎原烈火,直逼——
长安!
这座歷经千年风雨的古都,关中的心臟,前朝旧京,此刻已能清晰地听到城外叛军营地传来的震天操练声与挑衅的號角。
巍峨的城墙之上,守军面色惨白,望著城外漫山遍野、如同蝗虫般望不到尽头的叛军连营,旌旗蔽日,刀枪如林,士气低落到了冰点。
守將紧锁城门,胆战心惊,除了拼命向洛京发出最悽厉的求救信號,已无计可施。
这一日,时维九月。
序属三秋,天高云淡,正是九九重阳前夕。
黄朝身著一套从某个世家密库中搜刮来的、虽略显宽大却金光闪闪的明光鎧,外罩那件已成为他標誌的紫色锦袍,脸上依旧覆盖著那副冰冷神秘的青铜面甲。
在刘仪、赵綰等新近投靠的失意文人谋士,以及一眾杀气腾腾的草寇头领簇拥下,他策马来到阵前,遥望那座曾是他梦中龙门、如今却仿佛唾手可得的长安古城。
二十载寒窗苦读的辛酸,三次科举落第的屈辱,流落草莽的艰辛,被官军步步紧逼的狼狈————
与如今麾下十万、兵临城下的赫赫威势,在他心中激烈碰撞,化作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洪流,有怨愤,有豪情,有暴戾,更有即將顛覆乾坤的狂喜,几乎要衝破他的胸膛!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宝剑,剑锋在秋日下闪烁著刺眼的寒光,直指长安城头。
他运足中气,声音如同金铁交鸣,穿透了战场上空的喧囂,朗声吟诵,每一个字都仿佛带著血与火的味道:“《不第后赋菊》!”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开后百杀!”
诗句甫出,一股凌厉无匹、霸道绝伦的肃杀之气,混合著冲天怨愤与不甘,如同实质的衝击波,席捲整个战场!
诗中文气由淡转浓,化作凛冽秋风,扫过原野,令无数人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仿佛在宣告,他这朵被科举仕途无情拋弃的“野菊”,今日就要傲然绽放,而长安城中和天下所有阻挡他的“百”,都將在他的锋芒下凋零枯萎!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最后两句,黄朝几乎是倾尽了毕生的力气与野心,嘶声怒吼而出!
声震四野,天地为之动容!
“轰——!!!”
诗成剎那,异象陡生!
以其为中心,一股磅礴浩瀚、色泽明黄的冲天才气奔腾而起,直贯九霄!
天空中风云激盪,隱有万千金戈铁马之声轰鸣迴荡!
那浩瀚文气竟在空中凝聚不散,幻化出无数身披璀璨黄金甲胃、手持利刃神兵的虚幻影像,铺天盖地,將整座雄伟的长安城笼罩在一片既肃杀无比又辉煌耀眼的金色光芒之下!
诗成鸣州!
这已非简单的言志抒怀,而是以诗篇引动了冥冥中的天地伟力,加持军威,撼动人心!
是对守城敌军最直接的灵魂震!
是对他黄朝王霸事业的公开天命宣告!
长安城头,守军士卒目睹这如同神跡般的骇人异象,本就低迷的士气顷刻间土崩瓦解,面无人色,股慄欲坠,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兵器。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十万之眾虽大多不通文墨,却能被那磅礴气势与必胜的信念所感染,隨之发出排山倒海般的齐声吶喊,声浪一浪高过一浪,震得地动山摇,城墙仿佛都在颤抖!
黄朝收剑回鞘,青铜面甲下传出志得意满、近乎癲狂的洪亮笑声!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身披真正的黄金甲冑,踏破长安朱雀门,君临天下的那一日!
“攻城!”
隨著他宝剑挥下,惨烈无比的长安攻防战,正式拉开了血色的序幕!
而这份沾染著“鸣州”诗篇杀伐之气的八百里加急军报,也以最快的速度,如同插上了死亡的翅膀,携带著关中的哀嚎与冲天的杀气,飞向了洛京皇城深处!
尚书令府邸,书房。
暮色透过窗欞,將紫檀木书案切割成明暗交织的碎片。
魏泯正批阅著公文,指尖那枚象徵权势的羊脂玉扳指,在烛火下泛著温润的光泽。
一切都如这数十年来的每一个傍晚,沉稳,有序,尽在掌握。
然而,这份死寂的平静,被一阵仓皇失措的脚步声和浓重的血腥气骤然打破。
“噗通!”
一个血人般的身影踉蹌著撞开房门,重重摔在冰冷的地砖上。
那是派往关中传递密令的魏家心腹,此刻甲冑破碎,满面污血,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大——大人————”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鸣,瞳孔因极致恐惧而放大,“黄朝————贼势滔天————十万————十万大军————长安————长安被围了!
诗————诗成鸣州啊!”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扎进魏泯的耳中。
“砰——嚓!”
魏泯手中那盏价值千金的官窑冰纹茶盏,从他骤然僵直的指间滑落,在青石地面上炸裂开来,碎瓷混著滚烫的茶水四溅,將他紫袍下摆洇湿一片。
他却浑然不觉,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重锤迎面击中,猛地从太师椅上弹起,又跟蹌著后退数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书架上,震得线装古籍簌簌落下。
他脸上那数十年官海沉浮修炼出的从容,在瞬间支离破碎,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惨白如纸,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著。
“胡————胡言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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