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獬豸玄牢 祸事临门
灵石灯下的明喆眉头一皱,其脸上蜈蚣状的虬曲伤疤,在用了费疏荷所赠灵药过后,亦也好了大半,非在恰如此时的强光照射之下,不算扎眼。
他伸出指节在面前矮几上头轻叩一下,矮几上头本来的棋盘格线便就渐渐隐去,现出一张清晰十分的舆图出来。
舆图上头有一光点,便就是此时商队飞舟行进位置。周遭的山川水文明喆已经带队走过多次,早已烂熟于心,只是粗略看过一眼,心头便有定案。
只听他温声言道:“劳伍道友令舵手落了飞舟,往西行按驮兽脚程来计,或只要行半个时辰,便就可以到老木谷歇脚,那里有方、回两个练气小族,皆是良善人家,素来恭敬。咱们给些灵石,休养一阵,待得天色放好,再行出发。”
伍姓真修一摸短髯,暗道这重明宗上下还真是如绘本故事所述一般教条。
仅以自家这支商队实力而言,怕是都能轻易将两个练气小族洗个十次,这明喆居然还要拨付灵石,才好落脚,当真是奇哉怪哉。
不过如今却是重明宗势大,便连自家贵为丹主的掌门在康大宝面前都说不起来硬话,明喆又是此地主事,伍姓真修哪会多言,便就恭声应下,径直安排去了。
几艘飞舟落在了一处无灵峡谷,便由几个协理商队的真修收入储物袋中。
这类专供载人载物的飞舟是由巧工堡新任掌门修明设计奉于重明商队,体型虽大,但用料却不甚精细,做工也只算得粗糙,却是乏善可陈。
且这些飞舟防护法阵所占面积极小,大部地方铭文皆是为芥子法阵所刻,为的便是能收入储物袋中。
商队其余众修亦不得歇,专行护卫差遣的手持法器游曳起来,另外大部修士,则开始井然有序地放出灵兽袋中一批批驮兽,将飞舟中所下货物搭起赶路。
这些愚氓的低阶灵兽心情并不算好,大雨瓢泼之际,修士们自有法衣可辟水火,驮兽们身上皮毛却是要遭大雨浸个通透。
加之这些重达千万石的货物尤为沉重,这时候若是引路的修士不晓得拿出一把鲜嫩的白苜蓿过来讨好,那么这些大家伙们自是要发一通脾气的。
好在重明商队早已运行多年,行商之人都是熟手,安抚这些杂畜自是手到擒来。
明喆对于此地水文却是掌握得十分清楚,商队才行走了约合一炷香时候,便就能见得雨幕中有一座修仙门户立在山头。
商队众修还来不及开始,便就见得领头的明喆面色一肃,周遭人只听得他低声念道:“不对。”
这才被抽来充作副手的伍姓真修亦是舔惯了刀尖血的,听得明喆所言本要发问,先是从这雨水中闻得一丝咸腥,继而将一双粗眉蹙紧,疑声念道:“邪修?!”
“当是不差,”明喆戟指一挥,飞剑入手之际,亦将其身前雨帘截断一节。
商队中有那专司探查的石山宗弟子凑了上来,取出一面绣满红蝶的绢帕,正待轻轻一抖,却被明喆伸手拦下:“大雨之际,哪会有彩蝶纷飞?!”
言罢了,明喆便就又召来一人,是个黑面大汉,正是修明门下弟子:“劳昆小友以机傀探路。”
黑面大汉作揖应过,长袖里头即就冒出灵光,继而数只体型修长的狼型机傀便就身披兽皮箭跃而出。
只不过约么过了一炷香工夫,昆姓大汉手中与机傀眼瞳勾连的灵鉴便就有画面传来:
“确是一伙邪修,大多习得血道。老木谷方家似也无有修士尚存了,方家凡人正被驱做一处,显是要裹挟带走。”
这些情形便是不消这昆姓大汉言说,明喆亦能从灵鉴上头看得清楚十分,语气里头疑色十足:“左近保甲无有反应?乡耆所与斤县衙门又是在做什么?”
怨不得明喆如此发问,依着康大掌门这些年勤修内功之故,平、斤二县之内,便连残民过甚的坐地户都近乎绝迹,更莫说这些手段酷烈的外界邪修了。
甚至这一现象,都已有往整个重明盟辖下灵土蔓延的迹象。只是这却与诸家无为而治的意图有所冲突,进展不甚乐观罢了。
而秦国公府辖内州县正官,最初本都是抽调各家修士打散管制。
但随着越来越多的宗门、世家相投,或是为了相忍为国、亦或是为了平添声望,秦国公府行事便就又弃了严苛。
而各家所辖的那些州县正官,也早已被自家弟子充任,几与云角州廷未立时候一般光景。只消能按时按量交付公府所定资粮,州县中是人间地狱、还是世外桃源,公府诸位大员似也根本无有顾忌。
至于秦国公府匡琉亭,自结成结丹、从外海赶赴回来过后,他似都已成了天上人。漫说这些冗杂俗事,便连军国大事都稍有过问,终日只闭关修行。
至于秦国公府早该定下来的一妻四媵八姬也没有下落,太渊都宗正府一众老家伙差点挡不住京畿道左近的元婴大族,放他们来山南捉婿。
是以于这等境况下,重明宗自也不能免俗。
平、斤二县衙署中人,皆都是些不甚受器重、偏资历颇老的弟子来做。对于小环山发下来的令旨,自也是不敢怠慢,从来执行得一丝不苟。
不过按制来讲,眼前只是一伙练气邪修,早该有保甲长集结乡兵围剿,县中主官也当过来主事才对,怎的能任其如此横行无忌?!
明喆心头这疑虑才生,便就见得灵鉴上头光幕一转,现出来一具身着青色官袍的尸身。
“卓师侄?!”
众修听得明喆呼声皆是一惊,发声之人亦再也按捺不住,强忍怒色,轻声喝道:“丙队留驻此地看顾驮队,其余人随我前行。”
行进之间却也要有章法,明喆见过不少阵仗,自有韬略。只是他才带着队伍行到一半,便就见得同为县中僚佐的另外几名重明弟子仓皇退下。
来人见得明喆双膝一软,瘫在地上、颤声言道:“明明师叔!”
“好生讲,是出了何事?!”
“祸祸事了!”
“讲!!”
二人的讲话被“嗖嗖”一阵破空声打断。
箭矢的威势不强,明喆只是飞剑一挡,便就将射来的箭矢便就化成了一团红烟蔓延开来。远处撵来射箭的正是先前在方家祸害的那伙邪修。
为首那人不过一练气小修,见了明喆这位筑基修士却都不怕,反是咧嘴一笑。他咧着一嘴烂牙,懒洋洋地一拱手便算见礼,看上去倨傲十分。
那邪修挥手一招,一个随从便就拎着适才身死那重明宗弟子上来乱舞一阵。
明喆心头怒极,却晓得这厮必有凭仗,便就未有动作,只看得那邪修大摇大摆迈步上来:“三仙洞皇甫江见过道友,”
“这厮好生桀骜!”有身侧的重明弟子怒喝出声,却被周遭人拦住。
那皇甫江见状更是嚣张,将下摆稍稍掀开,露出面做工粗糙的灵玉令牌,洋洋得意:
“我三仙洞奉合欢宗春风使楚涵前辈令,搜罗各处仙苗充实上宗。行走秦国公府辖内任一军州皆是畅通无阻、颇受礼遇,便连在五姥山治下亦无人阻拦。
怎么偏在你重明宗辖下一无有遣人相迎、二无有程仪相赠,反还一言不发、即亮刀兵?!!你且说说,这又是何道理?”
“合欢宗春风使.”伍姓修士心头惊惧非常,面色倏然变得难看十分起来。
“区区练气,亦敢攀诬大宗上修,你这厮真是好大胆子!”明喆倏然厉声一喝,却惊得对面那皇甫江自丧了三分胆气。
不过后者面上那惊惶之色未有持续太久,便就只冷笑一声:
“月前绛雪真人麾下十二春风使便就在三山四水拣选英才收为己用,招揽的各处豪杰怕是数都数不清。
为的便就是在秦国公府治下遍布仙缘,你这微末小宗消息闭塞,耽误上宗之事,怎能怪得到春风使头上?!”
明喆见得这皇甫江言之凿凿的模样,不似作伪,额头上便渐渐渗出汗来,有弟子上前尤做辩解:“上宗既是要尔等收罗仙苗,又何苦在此祸害黎庶?”
听得此言,本还稍显平静的皇甫江面色一狠,心头骂道:
“黎庶黎庶!!爷爷祸害的又不是你家血裔!当年为何要纠合各方将我等赶将出去?!!呸!道貌岸然,今番听得爷爷背了金丹差遣,你家不是照旧不敢管么?!!婢养的,今日便就要让尔等晓得厉害!”
这恶念才生出来,皇甫江便不答面前重明弟子发问,反提出来一具尸身、掷在地上,高声喝道:
“你重明宗此番非但无有礼遇,反还害了我家弟子!这件事我定要呈于春风使知晓,看你这区区重明宗受不受得上宗诘问!抗不抗得元婴怒火!!”
尸身重重地砸在泥泞的土地上头,溅起来的土星稀稀拉拉地落在了明喆身前、几个颤栗不停的平戎县僚佐身上。
前者只看他们这抖如筛糠的模样,便就晓得那皇甫江所言不差。明喆长出口气,面色严肃十分、平生第一回开始犹疑起自家掌门师伯酌定之策。
“若是今番我家弟子亦如别家一般视而不见,任他们来往自由,是不是便不会有这桩祸事?!”
念头方起,明喆持剑的掌心便就渗出细汗,看向前头那皇甫江的眼神里头满是漠然:“事已至此、杀是不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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