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国大人,於公於私,你都不应死在这里,隨陛下一路走来,他的初心您应当比我这个小辈更清楚。”
王时礼眼神没有任何波动:
“陛下圣意未定,本官不想伤你性命,让开吧。”
许元轻呼出一口浊气,回眸道:
“你动不了我。”
王时礼见状没有再言语,缓缓抬手,但也就在这时,他周身那令空间颤鸣的军阵伟力却在此时发生了动盪.
坤寧宫后山,磅礴炁浪一波波涌出,掀动无尽海。
山水墨画间,仿佛唯余那一席红衣立於坡顶亭台,李清焰眺望著南边的金鑾殿堂,半眯的凤眸清冷如雪,声线幽幽:
“母后,皇兄他比我预想中的要更有魄力,但可惜已经晚了。”
皇后愣愣看著眼前女儿,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骇人而恐怖气息,凤冠微晃,手掌轻轻落在了胸前的霞帔之上,微微颤抖:
“你这是在做什么?”
李清焰缓缓回眸,盯著这位生母看了数息,眼神中的情绪略显失望,但还是缓声回道:
“让这天下,走向本宫想去方向。”
皇族宗室所在乃是宫城的西北,占据了约莫千亩地界,不算太大,却是宫城內最为森严的几处禁地之一,几乎不与外界有任何交流。
在感应到宫廷內发生之事后,这处清冷的地界之中却是悄然传出了一声嘆息,隨后一股属於圣人的气息没有任何遮掩开始朝著四周扩散开来。
这是一名发髯皆白的老者,一身皇族宗族的繁芜礼服,紧顰的眉头锁著深深的无奈。
他自一处清幽的殿堂內走出,向著那代表皇权的金鑾殿走去,走动的速度看著並不算快,但每一步都能横跨了百丈,犹如鬼魅般在那繁华的琼楼玉宇间闪烁。
他不应干预朝政,但如今已有乱臣肆意践踏皇族威严,行那先斩后奏的僭越之举,作为皇室宗正的他此刻必须站出来,最起码至少要將此事压至李耀玄回京。
老者方才行出千丈左右,来到翠微宫时,动作便骤然一滯。
在那里,
一名白衣胜雪的男人静静地坐在宫殿的顶峰,垂著眼帘,轻轻用锦帕擦拭著手中的三尺剑刃。
像是已经等了他很久。
金鑾殿內,穹顶上破洞洒落阴沉的光。
鎏金甲冑的光芒逐渐褪去,王时礼意识到现在正发生著什么。
有人在和他抢禁军军阵的控制权。
而且,
对方的军阵功法层级比他更高。
在他所知晓的人中,整个宫廷內只有一人。
既然对方出手,便註定他不再能干预今日之事。
沉默一瞬,
王时礼收回了抬起的手掌,看著许元,道:
“宗正不会坐视不理,这份奏摺,即便按下国璽,也不可能传出这九龙城。”
许元轻轻頷首,俯首行了冲其一礼,道:
“这便不牢柱国担心。”
礼毕,
许元转而看向了殿上那七倒八歪的群臣们,缓声道:
“我不喜欢文縐縐的话,便直接说了——我知道你们可能觉得我许长天是个胆大包天的无礼之徒,也知道我今日呈上的信笺让你们之中某些人嚇破了胆子。”
“確实,有了我父亲和陛下的中兴之治,大炎濒临崩溃的国运已然重启,若是一切照旧,延续个数百载並不算什么难事,但然后呢?然后去相信后人的智慧,去相信千百年后,我泱泱大炎能再出一个许殷鹤,再出一个嘉景帝么?再来一场嘉景朝治挽回?
“你们所担忧的,你们所恐惧的,我都已经想过,但宗门税法荼毒大炎千年,已然化作血髓之毒,若不剖肉?若不开骨?何以治之?!”
声音落下,殿堂仅是沉寂了一瞬。
“嗤”
一道嗤笑便响起,
一位被炁浪震的口吐鲜血的青年背靠在墙角,虚弱的咧著染血的唇:
“许长天,你这种天生贵胄当然不会担心兵祸,但你知晓兵祸一起,多少黎庶百姓会流离失所,多少良田会被战火焚尽么,会有多少无辜之人死於非命么?”
许元回眸望向了諫言之人。
看其染血的官服,似乎是一名兵部侍中。
沉默了少许,他缓声回道:
“.我知晓。”
“你知晓个屁,蛮族一地的战爭便耗空了积攒十载的国库,更有万万庶黎.”
“所以就一直忍让妥协?蓝侍中,蛮族一战,可使北境三洲在未来数百载承平,使北地百姓不用时刻担忧蛮族兵锋南下。税法新行,届时国税充盈,一代人,承千载苦,万世安,不应是吾辈应行之事?!”
“.”
染血侍中一时无言。
但其他人见到这宰相之子居然愿意理论后,则纷纷来了精神,作为朝臣他们最不缺的便是嘴上功夫,怕的就是这许元直接在这殿堂之上肆意屠戮諫言之人。
主动擅起战端这种事情,无论是在何时,都有著太多的辩驳之点。
在短暂的酝酿之后,
一名身著御史台官服的中年男人缓缓站起出来,道:
“许卿,宗门仙税之法,乃是大炎太祖定下的祖制,妄动无疑.”
“砰!”
没有任何徵兆,一粒黑球骤然在出声之人的脑袋前扩散开,瞬间將他的脑袋、上胸、肩膀吞没。
黑球消失,
尸体无声倒地,
嫣红滚烫的鲜血汩汩而出。
许元缓缓收回了视线,声音迴荡:
“既然喜欢祖制,那便下去问问太祖他老人家。”
话落,
许元瞥了一眼金阶之上站著的司礼监御前总管,缓声道:
“唐公公,国璽已印,你不应即刻將此奏疏宣告天下?”
“.”
御前总管太监沉默的扫了一眼殿下静默不语的群臣,心底轻轻嘆息了一声,迈著碎步走下,接过了那印有国璽的朱红信笺。
嘉景四十七年的秋风自北向南,带著来自大炎朝堂的战书,漫过了中土平原,掠过江淮大地,传遍了天下宗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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