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六十章 热闹
南下的寒潮终究影响到了弘农一带,雨幕笼罩著绵延千里的仙靄山脉,山城內部已然铺遍青石砖路,各色罗伞来往街市,华灯初上,盛景似画,比起那江南的烟雨,烟雨的山水更显清肃。
天元盛会依旧繁华热闹,言笑晏晏之声遍布满城,但这,已然仅是属於凡人、属於无知者的特权。
当得知相国府这头从建立之初便为战爭而生的巨兽已然悄然转动了它的齿轮,从极北之地的北封城到南疆的监天巨塔,自西域的镇西府城到东海江南域,战爭阴云已然笼罩了整个大炎。
天元大比这场原本属於年轻人的盛宴大比已然失去了曾经的意义,它如同一封战书將这个消息没有妥协余地的传达向了来到此地的各方宗门。
宗盟的兵锋开始在弘农一带匯聚,铁蹄沐雨,长鹰击云,堆积如山战爭物资开始在宗盟这个庞然大物的指挥下迟缓的运输而来。
长夜已至,战爭將临。
长明街附近的修者聚集区域比起大比开始之时已然萧瑟清冷了许多,当初匯聚於此共襄盛事的宗门子弟此刻已然离去大半。
有人为宗盟披星戴月而来,为了宗盟的生存之战枕戈待旦,也有人在这个时间点逃离了天元山脉这个將直面相府兵锋的地界。
但大体上,还是后者居多。
人性总是如此趋利避害,
尤其是宗盟这等由一个个利益团体的庞然大物。
元昊望著窗外沐雨青山,宴厅已然仅剩六七名年轻男女的窃窃私语声让他有些出神,但忽地身侧一声含笑问题还是將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那人问:
“周先生,您不离开么?”
元昊回眸,却见是那喜欢流连赌坊的寧姓胖子,细小眼睛带著討好的笑。
他听说前不久这傢伙还去明轩赌坊那边押注了三公子夺魁的彩头,说是想要博弈一手,所以才留了下来。
一个要钱不要命的胖子。
心中如此想著,元昊神色依然如旧,只是再度提及离別的话题,筵席上窃窃私语的眾人又不自觉的再度沉默了下来。
少年人总是这样,几次饮酒,几次坦诚,便只以为是知己,而既是知己自不愿分別。
当初坐於次席的罗姓大胸女子尚未离去,也依旧坐在元昊身侧次席,但此刻她却轻声说道:
“听宗內长辈说,那些高层的回忆中已然商討出了几个相府最先可能用兵的地点,其中这剑宗山门更是首当其衝,以周兄之才,不应留在此地。”
话中之意,似已篤定剑宗即將面临战火,而对於宗盟的防备,元昊心底却是並无惊讶。
战爭这玩意说来复杂,但说起来也简单,毕竟天下虽大,但战略要地就那几个,第一步能打哪,会打哪,在战爭开始之前,双方庞大的幕僚团都会將其分析的一清二楚。
决胜关键是怎么打,以及打的时间,还有国力的比拼,將士的悍勇。
当然,硬要说还有另一种情况。
那便是一方不相信对面胆子大到敢这么打,然后不设防崩溃,但现在的宗盟明显不是这一种。
这些日子就元昊亲眼的所见所闻来看,整座天元山脉在隱宗与一眾宗门的支持下里里外外都已然进入了全面备战的状態。
他们已然预见到相府第一剑会斩在这宗盟魁首身上,这是元昊最不愿意看到的,但也是他最希望看到的。
前者於公,后者於私。
这等规模的投入之地,往往是不会投降。
元昊饮著粗略黄酒,一边缓声说道:
“周某留到此时,自然是不会再走,不过留下倒也没有诸位想的那般深远,单纯只是为己,这一生活著挺没意思,所以想留下在此见证歷史。”
罗姓女子闻言沉默了少许,低声道:
“诸位,我恐怕今明两日便要离开了,山门那边传来消息,已有朝廷府兵开始在我山门脚下匯聚,此前已然发生了几次数百人规模的衝突,此去一別,也不知还能否见面。”
自平税仙法传递天下,全面的內战虽还未爆发,但朝廷与宗盟之间零零碎碎的衝突其实已然开始,宗盟兴盛之地朝廷命官被杀,府郡直接当地宗门接管,而反之则是亦然。时至今日,朝廷与宗盟控制的区域其实已然逐渐开始涇渭分明,唯一衝突不休的地方大致便是那些朝廷与宗盟並立的郡县。
这些地界是最惨的。
宗盟与朝廷都在往这些地界不断添油,周边郡县府兵、后方宗盟弟子的增援不断涌入然后衝突升级。虽然在大炎整体这个宏观层面上这些仅能算作衝突,但对於单个郡县来讲其实已然称得上战爭。
罗姓女子的话语无疑让这次宴会再度压抑了几分,大部分人都开始默默独饮,然后有人爆了粗口:
“操蛋的战爭。”
元昊瞥了那出声之人一眼,微笑:
“確实操蛋,但世间真理便是如此,只不过这一次的战爭落到了我们自己头上。”
“周兄.倒是看得通透。”
“我曾去过北境,也熟读史书,见得多了,自然通透。”
元昊浅饮著杯中黄酒,清秀的书生面容在冬雨的烛光中忽明忽暗:“我们人族自古如此,万年之前中土十四洲上存著千百异族,而如今却只剩人族独尊。好战,善战,能战几乎贯穿著我们的歷史,千百年后,我现在所经歷的一切也將成为这份歷史的一部分。”
寧姓胖子沉默的听完,將一壶酒直接闷了,道:
“周兄所看到的境界,我这胖子是理解不了。既然活在当下,总是有意义的,也需要做一些有意义的事。”
罗姓女子闻言笑盈盈的调侃:
“寧胖子你这境界也不低啊,但你不是说只想著搞钱么?”
“呃”
本想顺著周琛的话语说点有逼格的话语,却不想直接被戳破,寧姓胖子一时涨红了脸,磕巴几声,吞吞吐吐的说道:“我的钱是..是为了宗门挣的,是..是为了军械,为了我宗盟將士的抚恤,是为了將那狗日的贼相拉下来所攒的棺材本。”
元昊眼眸微眯含笑,放下了酒杯:
“那寧兄弟你確实应当留在这天元山脉,毕竟若是你赌对了,那位三公子真的来到这天元山脉,你之所愿便能实现了。”
再度提及此事,罗姓女子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古怪:
“周兄,你真认为那许家三子的目的地是我们这剑宗山门?”
相府行宫起架离京的消息此刻在天元山脉的贵胄子弟圈已然不算什么大事,但大范围的共识也只是那许长天乃是以“太子”身份监军。
所以对於这个问题,元昊没有回答。
但一道古灵精怪的清脆女声却替他回答了:
“周兄估计是这么认为的。”
筵上眾人被这突然的声音嚇得一惊,下意识应声望去,却见一名明眸皓齿,露腰丰盈的苗疆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暖阁的窗欞上。
她翘著二郎腿,足尖勾著的莲靴轻轻晃悠。
见到来人相貌,眾人皆是陷入噤声。
来人很出名。
虽然战爭阴云笼罩,人们已然失了观赛的雅兴,但天元大比这场属於年轻人比斗却依旧在继续,很多陌生面孔於其上大放异彩,眼前女子便是其一。
金屏越。
一手诡异毒术几乎冠绝年轻一代。
更重要的是,这女子如此年岁便已修至源初,未来几乎註定是站在天下之巔的数人之一。
元昊並没有惊讶这女人的到来,斜了她一眼,缓声问:
“周某记得金姑娘今日似乎有比斗么?”
金屏越看著那煞气滔天的男子,轻嘆著幽然道:
“周兄明明说过祝我拔得头筹,但却一次都没来观赛过小女子,这真让人伤心呢。”
元昊缓缓起身:
“这不是还未准备好再遇之礼么?”
说著,他对著筵上一眾年轻男女拱手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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