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像一块冰冷的巨石砸进了死水里,死寂,然后是无声的惊惧。

绝望瀰漫开来,比这北境的严寒更甚。

常白山半倚在稍远处一段稍显厚重的土墙残基上。

冰冷的土石寒意透过破损沾血的衣甲,丝丝缕缕地往骨头缝里钻。

柳月梨的声音穿透浑浊的空气,每一个字都像冰稜子砸在他紧绷的心弦上。

“敌人用毒了。”

秦明的警告在李做有通过断断续续的电报信號传来时。

常白山尚存一丝自傲的侥倖,他有强悍的內力护体,或许能扛过去。

而此刻,看著柳月梨帐篷前晃动的人影,听著那压抑著绝望的喝令,所有侥倖瞬间破碎,沉入冰冷的黑暗深渊。

手臂上一阵难耐的刺痒传来。

他猛地用另一只手握住小臂,力道大得指关节瞬间泛白,想要將那蚀骨附髓般的痒意死死压制下去。

视线有些发沉,眼皮重得如同掛了铅坠。

他用力眨了眨,目光越过混乱破败的营地,投向远处。

目光尽头,是一片染病的焦土,也是曾经是朱家堡粮仓外围的废弃田埂。

北贤王派驻的巡逻小队如同黑色的鬼影,远远地梭巡在那条无形的隔离线外。

他们穿著厚实的黑色裹皮甲,连头面都遮得严严实实。

仅留下眼睛位置的缝隙。

士兵们动作透著一种极致的谨慎和厌恶,仿佛那条田埂是噬人的恶沼边界。

一个士兵手里的长杆叉子上,赫然挑著一具裹著粗麻布、肢体扭成诡异角度的僵硬尸体。

那死灰的顏色和扭曲的姿態,与杨二柱脖颈上浮现的肉疮何其相似!

士兵如同甩开一团极度污秽的垃圾,猛地发力,將那尸体远远地拋进了东侧那片瀰漫著灰暗水汽的洼地深处。

噗通一声闷响,惊飞了几只枯树上的寒鸦。

看著那些动作僵硬如提线木偶的黑甲士兵,常白山攥著小臂的手指,骤然迸发出惊人的力量,指甲深深掐入了自己手臂的皮肉里。

仿佛要抠进骨头,挖掉那蚀骨的痒!

就在这时,一阵风打著旋卷过营地废墟,风里带著一种难以言喻的甜腥和刺鼻石灰水的混合气味。

常白山身体猛地一僵。

风在营地呜咽著盘旋,捲起地上的灰烬和碎草屑,將那股甜腻而腐朽的气息送入每一个角落。

灰暗的暮色无声落下,將营地和远处死寂的田埂都涂抹成一片黯淡的铅色。

流民营地边缘仅有的那口破铁锅架在几块焦黑的石头上。

锅底悬著零星未熄的炭火,苟延残喘地散出一点微红的光晕。

映著柳月梨一张近乎失去血色的脸。

她死死咬著下唇,目光紧紧盯著锅中翻滚的那一小片灰扑扑的药草。锅里的汤水浑浊不堪,散发著极其浓烈苦涩、混杂著某种刺鼻根茎味道的怪味。

营地仅存的几捆药草,早已被翻检过无数次,能下锅的,只是些效力微弱而副作用颇烈的替代品。

她的脚边,躺著那名叫杨二柱的斥候。

此时的他,早已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睛微微睁开一线,瞳孔灰暗浑浊,没有任何神采。脖颈和手臂上密布的肉疮如同熔蜡般溃烂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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