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5章 山河图

第865章 山河图

九目为表姑换上那件她捨不得穿的新麻衣，在族人帮助下將她下葬。

从那以后，她就开始了吃百家饭的生活。

环境越艰难，通常族群就越团结，如此才能抵挡天灾人祸更好的活下去。

像九目这样能干些力所能及农活儿的孤女，不用族长多说，族人自发的会找她做事情再给口吃的。

所以，靠著东家一口菜西家一口粥，没有更亲近血缘亲人可以投靠的九目就这样慢慢长大。

表姑的遗志对她来说像个遥远的梦境，她也幻想过能觉醒成为魔修，可以呼风唤雨搬山填海杀了那个魔头，让整个族群过上不愁吃喝、不受欺辱的好日子。

可九目也只能幻想一下。

毕竟整个族群往上推几百年都没出过一位修士，到底怎么才能觉醒、觉醒后又当如何，所有人都一无所知。

“所以，当第一次展现出天赋能力的时候，我和族人们想法一致，都觉得我白天太累了晚上梦游。

有时候睡醒发现在村东山脚下，有时候睁开眼又发现在村西的田地里，连我自己都没想到，其实是觉醒了空间能力。”

九目挤出个极浅淡的笑容，解释道：“凡人想成为修士，需得检验有无灵根、得功法传承才能呼吸吐纳、储存灵力。而魔修与妖兽更相似，不需要功法，一呼一吸间就能吸收储存魔力在体內。

每个魔修都有属於自己的天赋能力，能够很小范围內使用魔力，但要想更精进就得学习功法参悟修炼。

成为魔修以后，由於体內储存著魔力，无论是身体强壮程度还是外表都会逐渐与普通魔族有很大区別。所以，很快族人就都意识到，村子里出了个真正的魔修！

大家都高兴极了，觉得日子终於有了盼头。包括我自己在內，当时也充满希望，以为成为魔修就能做到任何想做的事情。

还是已经年迈的族长有远见，他让族人都守口如瓶千万不能泄露半分，否则让那个统治我们的魔头知道了，一定会先下手为强杀了我以除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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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族长就给我张罗送行宴。

他说，我得离开那个小山沟到外面去闯荡，这样才有变强的机会。等我变得很厉害了，回来杀掉那个魔头替父母、族人报仇，然后当一个仁慈的魔修善待普通魔族——”

江远听到这里，眼神充满怜悯看著她。

直到现在也才修炼到魔灵境4层，空间术的杀人技都还施展不出来，恐怕復仇之路不那么好走。

果然，九目沉默片刻继续说道：“那一年我九岁，突然成为族人的希望，心中又忐忑又兴奋。那时我刚能掌握一丁点空间传送能力，可以在一定范围內偷东西。”

偷？怎么偷？

扫了一眼自己的技能，江远心说我怎么没学会？

“其实就是那时候身体还不能穿梭空间，但手可以。”她面色微红，做了个示范，“像这样在空间缝隙里能窥视，然后把手伸过去——”

说著，九目伸手在面前的虚空中一抓，取了对面桌上摆放的听风瓶。

江远顿时瞪大了眼睛，“你刚觉醒就能这样隔空取物？”

“毕竟是天赋能力，確实比较特殊。”她点点头，继续讲道：“但那时候取不了这么大的东西，个头小但是重的东西也拿不了，可能没足够魔力带动穿梭空间。

本来我想著去魔头那里偷些財物，这样大家就都能过上好日子：或者乾脆趁他睡觉的时候，拿把刀隔空宰了他！

但被族长阻止了，他说那魔头厉害得很，寻常刀剑根本奈何不得。况且我年纪小、力气也小，没有十足把握之前千万不要冒险。”

是个靠谱的好族长，江远心里想著对於一个年仅九岁的小姑娘来说，有这么一位有智慧的长者指引，能少走很多弯路。

九目將目光看向桌上那盘红烧鱼唇，轻声道：“虽然听了族长的话，但也只听了一半。我悄悄摸过去，没敢偷窥魔头而是找到厨房和仓库，偷一样缓过劲儿来再偷一样。

现在想起来，那时候是真没见识，不知道什么东西好、值钱。一眼瞧见那些金光闪闪的漂亮东西，就被吸引住觉得顶顶好，其实不过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罢了。

不过，我还是搞到不少好东西来款待族人一魔头厨房里冷了的菜餚。

那是我们村子有史以来吃过最丰盛的宴席，將冷了的菜餚重新上锅蒸热，从未见识过的镶金边的盘子、色泽鲜亮喷喷香的肉，其中我最喜欢那道红烧鱼唇。

一口咬下去柔软肥糯咸鲜可口，我长了那么大，第一次知道世界上还有那么好吃的东西！”

她沉浸在回忆中，脸上都带了淡淡笑意，“其实细想想，那道红烧鱼唇的味道，绝对不如先生烹飪这一盘的万分之一。

不过毕竟是第一次吃到：又是使用自己的力量款待、回馈族人，那种满足自豪感加持之下，就算是残羹冷炙都会觉得是顶级美味。”

吃完丰盛的送行宴，小小的九目趁著夜色离开那座熟悉的山沟沟，走向外面的世界。

外面可真大！

没有高山框著，就连天都变大了。

世界广阔魔修无数，有好的有坏的，多数也不过是高级点的牛马。

没有大背景靠山、没有逆天好运得不到奇遇机缘，都是修为勉勉强强。在弱肉强食的环境中，连最基本的功法都没有的九目，过得並不轻鬆。

至於想要变强回去復仇、让族群过上好日子的梦想，在越来越大的世界中反而越来越渺茫。

“唉！没有帮衬，甚至连平时销都得靠著偷盗坏魔头的东西，还有被发现的风险，想变强谈何容易。”江远重重嘆了口气，很能理解。

现代世界中就有太多这样的例子。

村里人全家辛辛苦苦供出一个大学生，还以为就此平步青云能带著全家去大城市里，过上电视里的生活。

殊不知，一个普普通通没有帮衬后盾的大学生，毕业以后也是社畜牛马。赚那点钱勉强养活自己，动輒几百万的房子，怎么可能买得起？

父母等著孩子反哺；孩子等著父母托举，到头来互不理解互相抱怨，闹得都不如意。

“確实很难，但对比在大山深处被奴役的生活，已经好很多了。”九目回忆道：“虽然没找到什么变强的路子，好歹也涨了见识。

我有时候会悄悄溜回去，把偷那些对普通魔族很坏的魔头的东西变卖了，换成米、

面、布，带回村里让族长分给族人。”

她陡然停顿住，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我以为就算一时半会儿不能变强，靠著带回来的东西能让族人们过得好一点，可是——

不知究竟怎么走漏了风声，竟被那魔头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