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明楼开口，“常姑娘，外祖將母亲许配给父亲时，是知道他有此癖好的，甚至也是因著这个才让母亲下嫁的。”
只是未让父亲他们知晓而已。
“怎么说？”卫清晏挑了挑眉。
龚明诚看了眼弟弟，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原来。
大魏建国前，前朝皇帝无能，天下大乱，匪寇横行。
龚长英八岁那年，龚家还是在一个县城，父母有事离家，龚家只余他和父亲的一个妾室姨娘，以及一些下人在府上。
那晚，一群匪徒闯进了龚家，烧杀抢掠。
龚长英年少老成，但也只八岁，嚇得不知所措间，是姨娘寻去了他的院子，將他藏了起来。
匪徒好不容易踩点的地方，定是要將整个龚府搜刮一遍，才肯罢休的。
姨娘担心他们会搜到龚长英，便主动带著匪徒去了龚家的库房。
龚家库房被洗劫一空，姨娘被匪徒凌辱后，赤身绑在了樑柱上。
如所有戏里唱的那样，官差永远是事情结束后才姍姍来迟，何况那样的乱世，县衙里就那么几个官差，自保尚且困难。
哪怕知道龚府的匪徒离开了，他们也不敢贸然前去，只等著天明才例行公事。
可在这段时间，整个龚府活著的只有龚长英，和还剩半条命的姨娘。
龚长英自小读圣贤书，向来瞧不上惯爱打扮的枝招展的姨娘，平日姨娘的示好，他也总是漠视疏离。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最后救他的，会是那个他从未正眼瞧过的人。
他越过满地的尸体，寻到了库房，哆哆嗦嗦替她鬆了绑。
姨娘蹲在地上，拢著身子冲他笑，“小公子，可否劳烦你去那些箱笼里替我寻匹布来，姨娘有些冷。”
龚长英被那一抹笑刺红了眼，他八岁了，知道姨娘遭遇过什么。
满地箱笼散开，库房里好的东西早被匪徒带走了，唯有几匹不值钱的布，他忍著眼泪挑了一件自认为最好看的，披在了姨娘身上。
他知道，姨娘爱美。
“这般老气，不適合姨娘。”姨娘嘴上嫌弃，却以最快的速度將自己裹了个严实。
看著被嚇坏的龚长英，她又笑著將人拉到身边坐下，“小公子莫怕，官差很快会来的。
今日我救了小公子，小公子可否答应我，往后送我一件好看的衣裳？”
龚长英顺著她的力道坐到了他身边，他感受到她的身子在发抖，往她身边靠了靠，“好。”
“君子一言駟马难追。”姨娘依旧是笑模样，“其实姨娘有个女儿的，如果生下来的话，差不多有小公子一样大了。
姨娘怀她的时候就想啊，女儿好啊，將来我定要將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討人喜欢。
我是个妾室，生个女儿就不会跟嫡子爭家產，主母仁慈，膝下又没女儿，若瞧著我女儿漂亮，说不得一欢喜，將来还能替她寻个好亲事……”
龚长英原本被嚇破的胆子，在姨娘的轻言低语中缓了过来，他靠著她，两人相偎著等到了天明，官差终於上门。
“小公子，不怕了，官差来了，跟他们去吧。”这是姨娘对龚长英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回院换了衣裳，便跳了井。
她早已存了死志，担心龚长英一人独自面对满府的尸体害怕，才陪著他等到官差。
“父亲就是从那次之后，才喜著红妆，舅舅说，他是愧疚，愧疚自己从前没能对姨娘好一些。
得了那样的救命之恩，却没有报答的机会，便时常穿女装去她坟前，充作她的女儿，討她欢心。
到后来，或许就成了习惯，亦或者有了心结，这女装便成了执念。”
龚明楼用衣袖擦著眼角的泪，是为父亲，也是为那个以命救父亲的祖母。
“外祖觉得父亲这么多年，记掛姨娘的恩情，很是难得，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这才將母亲嫁给父亲。”
卫清晏则缓缓摇头，“不是，你母亲有你母亲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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