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王国光等人的名字......朱翊钧心中猛地一沉。

这二人皆是张居正一手提拔、倚为股肱的心腹重臣。

他再无半分閒谈的心思,不等孙德秀说完,便立刻转身,快步朝著乾清宫走去。

孙德秀不敢怠慢,连忙小跑著跟上,口中还在继续低声稟报著奏疏中牵扯到的其他官员名字。

如工部尚书曾省吾,户部尚书张学顏......

朱翊钧闻言步伐一顿,“户部尚书不是汪宗伊吗?”

孙德秀闻言愕然,还没有开口。

朱翊钧隨即反应了过来,“好了好了,我也真是昏了头。”

明朝会存在好几个尚书。

汪宗伊也是户部尚书,但他是总督仓场的户部尚书。

主管全国漕粮仓储事务。

汪宗伊之前已多次上疏整顿仓场积弊,其能力得到了朝廷的认可,便將其提拔上来。

此时大明真正的户部尚书是张学顏。

“张学顏.....“

朱翊钧心中那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这次的风波恐怕不是衝著冯保来的。

因为张学顏这个名字他可太熟悉了。

前世无数人討论明史,討论明朝財政问题都绕不开一个人,那就是张学顏。

此人撰写了一份很重要的材料,叫做万历会计录。

里面详细的写到了大明朝的各种財政数据。

在后世被多次引用,详细研究。

而且此君文武双全,曾经巡抚辽东,和李成梁一起挫败过蒙古和女真的进攻。

可谓治世之才。

至於梁梦龙,其人现为蓟辽总督,能力自不必多说,更难得可贵的是,此人也是一个文武全才。

巡抚过山东、河南、辽东等地,所到之处,民生安乐,不见盗贼。

最难的可贵的是此君经常有新想法,比如试图开启海运,试行了几年。

当然,最后海运的尝试还是失败了,因为船队有一年到达山东的时候遇到了颶风。

坏运粮船七艘,漂米数千石,溺军丁十五人。

朝廷便终止了此次尝试。

此人也是朱翊钧早就关注的人,他新设立的总理衙门的最理想人选之一。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两个人比张居正都要重要。

这可都是难得的技术型官僚。

毕竟张居正这个位置,大明还真不缺人去当,申时行,张四维,乃至后面的王锡爵,王家屏等等人。

这些人都不差的,而且这些人里面有很多人对於皇帝的话都是比较听从的。

而不是像张居正那样会驳斥、拒绝。

对於朱翊钧而言,这些人反而是最好的选择,张居正相对於这些人而言,唯一的优势便是其在朝野內外的威望,以及权势,推行大事或许能少很多阻碍。

而用这些人当首相,一遇到一些尖锐的问题,他们可能不好很快的压制舆论。

但张居正也没几年就要死了。

而这两个人都还有十几年好活的。

必须得保住。

虽然朱翊钧这样想,但是心情却格外不好,他既对这两个人如此清楚,那么自然也没有忘记他们是如何下台的。

冯保死,张居正被清算,这两个人双双去职罢官。

“这是要倒张啊。”

朱翊钧彻底醒悟现在的情况。

他之前杀冯保的时候还真的没有考虑过张居正会不会被牵扯。

这两个人虽然是政治盟友,但毕竟只是保持默契的盟友。

在他想来,冯保这样的阉宦死掉,张居正一个文官必然不会为其討要什么说法。

如此便足够了,但是却忽略了冯保的死会拖著张居正一党下水。

“这一点恐怕就连张居正等人都没有想过吧?”

思绪纷乱间,朱翊钧已是径直步入乾清宫。

他不再多言,直接坐回御案后,拿起那一叠叠奏疏,一本本地快速翻阅起来。

都察院、六科、通政司......各路言官,无不慷慨激昂。

他注意到,这些奏疏的矛头,已悄然转变。

昨日,眾人尚在痛斥姚忠之罪、追究冯保家產细节.

但到了今日,除了少数几本仍在纠缠旧事,绝大部分奏疏,已然开始细究冯保那泼天的家產,究竟从何而来?

朱翊钧微微呼了一口气,这是个好思路。

“冯保的家產是怎么来的?”

这个问题就好像一根连接著冯保和张居正的绳子,冯保一下水,张居正也得被带进去。

他继续翻看著,目光扫过一份奏疏,动作猛地一顿.

竟是王篆?

朱翊钧仔细一看,只见奏疏之上写著:“王篆送保玉带十束、银二万两,谋掌都察院,並乞罢斥以儆官邪。”

朱翊钧看得哑口无言,他没有想到之前在朝会上义正言辞的王篆竟然也对冯保行贿。

甚至这金额,竟然还不是小数目。

朱翊钧本想开口让人好好审问王篆,但隨后,方才那股欲將王篆立刻下狱严审的衝动就被他强行压下去。

“不行!此刻绝不能再扩大事態。”

他迅速冷静下来,开始权衡利弊。

“此时应该降温,而不是扩大事態,不然不仅张居正待不下去,六部尚书恐怕也得留不下几个。”

抄家攒钱固然有趣,但是这些人的政治前途可比这些钱重要。

万历前几十年能南征北战,这些人才起到了重要作用。

所以他目前要干的事情是让朝野內外的精力都从反攻倒算拉回到国家建设,经济治理上来。

这件事情说难也难,但也不难。

首先就是自己作为皇帝绝不能上鉤,一味的扩大案情,总想著查查查。

这样才能避免张居正等人被牵扯到里面脱不了身。

既然如此.........

他看向孙德秀,脸上已恢復了惯常的平静。

“大伴,草擬旨意,就说朕览奏,言王篆曾有不法,行贿冯保。朕念其为官不易,不忍遽下詔狱。特命....”他顿了顿,说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处置方式:“对其行两限之法,以观后效。著东厂、锦衣卫派员看守,刑部、大理寺、都察院轮流派员问询,记录其自辩之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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