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朗笑两声,“你倒是拘谨起来了,你在岭南的路修得不错,带动岭南一代生计,这种事本该是工部的事,却被你一个哥儿不声不响地揽下来了,朕若是不赏,岂不是欺负你吗?”

“去年你以画技振国扬威,先帝已经封你为一品誥命了,再往上封无可封,倒是叫朕为难。”

再往上就是县主、郡主了,宗室封爵与外臣亲属册封是两码事,有严格的血缘限制,並非依据功绩授予,孟晚哪怕是亲身为皇上挡刀卖命,也不能被封为皇室宗亲。

皇上这样说,也只是为了体现孟晚之功绩,有意抬举他。

毕竟他用驛站帮过还是太子时的皇上不少,是“自己”人,如今乐正崎、归宗复姓的易鸿飞、葛全等都得了封赏,宋亭舟升官也是迟早的事,只有孟晚这个小哥儿难办了些,特意將他叫来,也是让他自己討赏。

本来端坐在座位后的宋亭舟趁机出列,长腿迈到孟晚身边,躬身对上首的帝王行礼,“陛下过誉,臣与夫郎身为禹国子民,理当为国分忧。”

孟晚挨著他便觉著心安,胆子也稍微回来一点,虽然仍旧不敢直视圣顏,但话多了几句,他正色道:“能为陛下分忧,为禹国百姓谋福祉,是臣下与夫君的本分,不敢奢求额外封赏。读书人寒窗十载为的是报效朝廷,將士们守卫疆土是为了家国安康,他们都是为了大义,臣下只是小小的哥儿,比不了各位大人为陛下效忠,但哥儿亦是我们禹国的子民,是陛下的子民,既同为子民,我既不能同各位大人一样为陛下尽忠,却享受著陛下殫精竭虑下的太平盛世,总觉得是不安的,这才有办驛站、重修路的想法……”

“咳、咳咳咳。”有位大人本来正在饮酒,闻言被呛个半死,见宋亭舟將目光移了过去,忙心虚低头。

那边孟晚声情並茂的演讲还在继续,“陛下要赏赐臣下,臣下实在惶恐,修路本是为了方便驛站,且其中还有赣州、抚州、郑州等当地官员相助,各位大人才该居首功才是。”

秦艽虽然跪著,但姿態悠閒,耳朵也没閒著,將孟晚这番“自谦”听得一字不落,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

他抬眼瞄了眼龙椅上的皇上,见帝王脸上非但没有不悦,反而带著几分纵容的笑意。

皇上目光扫过阶下群臣,嘖——这么一群人便是举国选拔出来的人才?还没一个哥儿懂得审时度势,“吏部尚书何在?”

靠前位置站起来一位头髮发白的老者,“陛下,臣在。”

看著自己年迈操劳的亲舅舅,皇上都似乎能感受到他哀怨的眼神,垂下眼皮,新帝沉声道:“孟夫郎说的这几位官员可都记好了?年底朝覲可记上一笔功绩。”

冉大人一把年纪,听孟晚拍马屁听得头晕眼,哪还顾得记人名呢?幸好坐在他下首的吏部侍郎记得人了,怕遗忘,还找宫侍拿了纸笔记下。

皇上心情不错,最后问了一次,“孟夫郎,你若再谦虚,朕可就真的不赏了?”

孟晚仗著身边有宋亭舟替他兜底,倒真开口了,他表情恭谦,“陛下明鑑,定能洞察臣下的一片赤诚之心。臣下確实不敢邀功请赏,更不敢贪图陛下封赏,但臣下斗胆恳请陛下答应臣下两件事。”

皇上来了几分兴致,“哦?说来听听。”

孟晚“扑腾”一声重新跪到地上,“臣下玩闹似的在岭南办了个松韵学院,想请陛下將灌玉坊的匠人们再借几个出来,教那些孩子们做琉璃。”

琉璃珍贵,专供皇室贵族使用,常人不得用。孟晚这句话明面上是要工匠,实际上是要將整个琉璃坊平民化,使寻常百姓可用。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些贵族不大乐意,不屑与贱民同用一物,有些又觉得无伤大雅。

皇上想起当初自己还是太子之时,孟晚说过的那番话,那时候孟晚吹捧得没有如今这么夸张,也更敢说敢想。“朕答应了,你接著说。”

孟晚心中一喜,再接再厉,“臣下创办的石见驛站已经初具规模,然而臣下常感力有不逮,有许多地方分身乏术。如今岭南交通渐通,往来商旅日益增多,驛站的调度、物资的储备、以及各地站点间的协同配合,都亟需更为精確的规划与管理。”

他深吸了一口气,“臣下想將石见驛站归於管辖,依“驛传官营”之制,由岭南沿途入京的府、州、县司其监治——驛站內若有懈怠舞弊、贪墨侵吞之徒,由地方官府依律拿问、按《驛律》惩办,不必经臣私门。此后驛站所获利钱,不取寻常商税,岁纳三成直缴国库。”

长长一段话说完,几乎殿內所有文官都在眼神复杂地看向孟晚。將私產献与朝廷,还主动將三成利钱直缴国库,这等胸襟与魄力,竟然是个小哥儿。

別说小哥儿不小哥儿的话,寻常人被传进殿恐怕腿都软了,怎敢有理有据地说出这番话来?

有人暗自讚嘆孟晚深明大义,將个人得失置之度外;也有人暗自嘀咕,揣测他此举背后是否另有图谋,毕竟这石见驛站如今已是岭南乃至通往京城的重要枢纽,其中利益牵扯之广,绝非三成利钱所能简单衡量。

更有甚者,联想到孟晚此前在岭南修路、创办学院的种种举措,隱隱觉得这位看似柔弱的哥儿,其志向或许远超眾人想像,他所图的,恐怕並非一时的荣华富贵,而是更为长远的影响。

站在孟晚身侧的宋亭舟,为他隔绝了一部分目光,然后同样跪在殿前,“陛下,臣曾和冉大人探討过,往年落第的秀才中,多是能写会算的干练人。若都困顿在乡野启蒙学童,实在屈才,若能从中挑选些品行端正的,补录进石见驛站当中,授九品驛丞,掌管文书登记、货物运输、驛卒调动等,也算给一些贫苦出身的秀才一条別的出路。”

夫夫俩说是请赏,实际上是明著给皇上送钱送人,皇上又怎么会不同意呢?

他不是他示弱的父皇,登基前的泥泞都已经被他扫平,如今朝堂不论文武,站的都是他的心腹。

“滋事甚大,还要等恢復早朝后,由诸位大臣共同商议。”

皇上虽然说了一句场面话,但诸位朝臣只要不傻,都知道此事基本上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果然,皇上隨后又提了一句,“都平身吧。宋爱卿,你娶了位好夫郎。”

他將传旨太监招过来,“孟氏虽为誥命,然其在岭南修路之举,利国利民,功绩卓著。朕思量再三,决定破格赏赐——赐其『明睿』二字作为封號,享食邑三百户,赏白银三千两、东珠九颗、白玉二十块,赐皇庄两座,许每岁入宫参加皇后千秋宴,见督抚以下官员免礼,出行可用八人抬朱漆缠枝莲文娇。”

传旨太监宣读圣旨后,捧著圣旨下来,將其交到孟晚手上。

“孟夫郎,接旨吧?”喜公公笑呵呵地说道。

孟晚復又跪下接旨,见之后没他事了,这才和宋亭舟恭敬退下。

陛下没说派人送他回去,孟晚便自然地和宋亭舟走,挨著他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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