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佛度苍生,眾生平等。
这两句佛偈曾为苦於战火的云夏百姓送来希望和安寧。
云夏崇尚佛道已达极致,数千年来歷代王朝兴衰更迭,唯有永寧寺屹立北方泰山,国寺地位无可动摇。
这一代主持净玄大师德高望重,佛法高深,二十年前的云夏之乱中倾全寺之力相助太祖韩子安平定战乱,太祖感念其大德,封永寧寺为大靖国寺。
永寧寺后山,风景绝佳,数十年来却极少有人涉足。
一片枫林將一处庭院笼罩,此处与世隔绝,时值深秋,清净萧索。
枫林中,潜行的侍卫隱藏在庭院四周,不时惊起飞鸟横空,肃杀凛冽。
庭院內,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龙涎之香飘散在空中,入眼可见书桌上淮东石墨边扔著一只金丝翡玉笔,御供的江南丝绸被隨意摆在墙角,锦纹石地毯铺满整间书阁。
若有人在此,瞧见此景定会惊讶万分,如此典雅奢华,比之內宫,亦不遑多让。
“小姐。”一紫衣少女悄悄走进书阁,带著笑意朝窗边女子走去,“殿下送东西过来了。”
话音刚落,立於窗边的素衣女子迴转头,微皱的眉扬展,眼底俱是欢喜:“心雨,快拿给我。”
墨绿锦盒落在手上,还带著屋外的凉意,她急忙打开,一本泛黄破旧的古书端端正正置於其中,素衣女子嘆了口气,有些失望,但仍是极高兴地朝侍女摆手:“把箱子搬过来。”
心雨应了声,入內室抱出一个木箱放在女子面前。
女子打开木箱,蹲在地上,抚摸了古书好一会儿才宝贝似的放进箱子,笑道:“他果然没忘记。”
“小姐,殿下记掛著您,每三月必送礼物过来,这都多少年了,从来没有间断过。”心雨话语带笑,眼底带著一抹羡慕。
高贵如斯、冠绝天下的大靖太子的钟情,谁能不艷羡?
素衣女子虽未应答,眉梢间却洗尽了刚才的颓意。
箱中数十个墨绿盒子被摆放得整整齐齐,无论是送礼的人,还是收礼的人,看得出来都极为用心。
素衣女子眉梢的喜悦还未及至眼底,甫一抬首,不经意间瞥见满室华贵,瞳中神采黯淡下去。
自十年前被关进泰山,虽帝王赏赐从未间断,奢华若比公主又如何?
她永远都走不出这处庭院,见不到心心念念之人,韶华之年受尽孤寂圈禁之苦,又有谁知?
天下尽知,泰山永寧寺十年前只圈禁了一人,那便是帝家孤女帝梓元。
瞧见素衣女子皱眉,心雨心中一嘆,劝道:“小姐,您放心,殿下必不会让小姐在山中苦等,等陛下想通,定会让您回京的。”
“但愿吧。”素衣女子苦笑摇头,抱著木箱朝內室走去。
谋逆之家的罪女,即便当初再高贵又如何,十年前她被送进泰山的时候,早已不抱希望。
可是……脚步缓缓停住,女子垂首,凝视手中木盒,眼底的黯淡逐渐化为坚毅。
若有一日能为他之妻,纵使倾尽所有,也在所不惜。
大靖秋狩乃皇室惯例,每年都会在西郊涪陵山举行,届时皇室宗亲子弟尽出,世家子弟、高门贵女同游,自十年前起,嘉寧帝便將秋狩统筹之权交予太子,不再亲自前往,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任安乐閒在家中无聊到差点和树上的小鸟结为好友时,混跡帝都的苑书终於带回了这个好消息。
是以秋狩这一日,苑书见到一清早换上骑装吆喝著赶赴涪陵山的自家山大王,死活拽住那双已经踏上马车的墨纹流云长靴鬼哭狼嚎:“小姐,那可是太子殿下代天举行的秋狩,咱们没有受到邀请啊!您前几日才得罪了左相,他会给咱们穿小鞋啊!您都不知道京城的言官武將怎么说您……武將说您骨头软,有將军不做要去大理寺做个出气小官,言官说您乡野村妇也敢管帝都刑狱……他们都巴望著看您的笑话啊……小的水里来火里去好不容易在晋南保了条囫圇命,您別几下就给折腾没了呀!”
任安乐低头,看著忒没出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苑书,板著脸朝门口杵著的黑脸汉子瞧去。
长青面不改色地走过来,一把抓起苑书的后领,提小鸡一般举到任安乐面前。
苑书止住哭声,愣愣地看著任安乐。
苑琴趁著空隙钻进马车,揣著本棋谱坐得舒舒服服,嗑著瓜子看戏。
任安乐横了仍抓住马靴的苑书一眼,苑书手一抖赶忙鬆开,很狗腿地替任安乐拂乾净靴上的灰尘。
任安乐眼底露出孺子可教的神色,隨即面色一转,痛心疾首地朝苑书看去:“蛮牛,让你在京城摸了半月的水,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大靖秋狩四品以上朝臣家属皆可参加,根本无须邀请。自十年前皇帝交给太子统驭后老臣更是去得极少,大多是年轻的將领及世家子弟。至於京城里的传言……”
任安乐轻哼一声:“本將军窝在府里他们晓得个屁,我亲自前去,他们才会知道本將军才华盖世,非常人能及,流言自然不攻自破。”
任安乐说完,直接抬脚把目瞪口呆的苑书踢到马车外,吩咐她驾车朝涪陵山扬长而去。
马车內,苑琴放下棋谱,朝斜腿横臥的任安乐道:“小姐,京城传言如此不堪,恐怕是有人推波助澜。”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