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朔一听,也不折腾了,满是意外:“你早知道我在后面?”
长青点头,垂眼退到一旁,又变回了一根木桩子。
安乐一摇扇子,“哟,温小公子,好好的新科翰林不做,跟著我们来遭罪干什么?”
温朔咳嗽一声:“在翰林院也学不到什么东西,还不如跟著你们去江南……”
“胡闹。”韩燁冷硬喝道,“你是朝廷命官,新科状元,哪有隨意弃官远走的道理!”
温朔走到韩燁身边,“殿下,今早我向陛下请了旨,陛下允了我才跟著来的。”
韩燁神色更冷,温朔回得小心翼翼,“若我说了,殿下定不会准我隨行,我才一路跟著。”
“回去。”韩燁起身,淡淡吩咐,头也不回地朝二楼走去。
温朔一急,连忙道:“殿下,东宫有赵岩守著,万事安好,这趟江南之行变数太多,我跟在殿下身边才能隨身保护。”
“孤的护卫都是摆设不成,还用你这个状元来保护?”韩燁眼底有显而易见的怒气。
温朔低著头,犟在原地,一副不合作的態度。
“殿下,让他跟著吧。”任安乐懒洋洋的声音自楼上落下,“有长青在,他的安全定然无忧。”
温朔朝长青看了一眼,有些彆扭,但望向任安乐的眼底闪过感激。
韩燁转首,淡漠冷沉:“温朔,沐天府事重,干係数万百姓,向孤证明你並非累赘。”
温朔抿住唇,向前一步,低声回道:“殿下,臣查过,沐天府二十五位官员中有十三位曾参与去年河堤款项的下放之事,以钟礼文为首。臣曾听闻江南各官员间会有一本內帐,其中各官员以代號为称,平日各记一本,待年终时会將帐目匯总。”
江南有內帐並非秘闻,可是其帐簿內完全没有名讳,即便拿到手,也辨別不出究竟哪些官员牵扯其中。
“那又如何?”韩燁挑眉。
“沐天府二十五位官员,有二十四位乃进士出身,臣昨夜在翰林院待了一整晚,每位官员会试之时的试卷皆被臣看了一遍……”温朔抬头,少年的脸庞虽带倦意,却意气风发,“他们每个人的字跡都被我记在心里,江南內帐事关重大,一定是他们亲自所写,只要拿到帐簿,我就能分辨出是哪些官员牵涉其中。”
一夜时间记住二十四人的笔跡,这等匪夷所思之事,也只有面前这个十五岁就高中状元的少年才能做得到。
不只是韩燁,就连任安乐手中摇晃的扇子也停了下来,半晌后,她对著神色复杂的韩燁笑了一句,神色有些悵然:“殿下,你教了个好弟子出来。”
韩燁没有回应,转身回了房间,算是应允了此事。
深夜,天气沉闷,韩燁一出房门,便瞧见任安乐抱著个小酒壶横坐在窗沿上,面容隱在月色下,有稍纵即逝的冷意。
他顿了顿,还是走上前来。
“任大人……”
“任安乐。”任安乐回首,朝韩燁晃了晃酒壶,认真纠正,“怎么,殿下有事?”
韩燁行到她身边,问:“为什么要留下温朔,你既然从一开始就知道他跟在身后,就不应该到了此处才告诉孤。”
“殿下,温朔担心你,才会一路从京城跟来,再说朝廷云譎波诡,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復。他天资聪慧,让他早些经事也会成长得更快。”
韩燁知道任安乐说得句句在理,仍皱著眉道:“孤会护著他。”
“你能护他多久?终有一日他要学会走出殿下的羽翼,这个世道,除了自己,没有谁可以护住谁。”
任安乐眼中的篤定太过明显,韩燁眯起眼:“任安乐,你对温朔好像太过在意……为何?”
任安乐一怔,朝茫茫夜色看去,半晌后轻声道:“臣曾有一幼弟……”她迴转头,看著韩燁:“可惜身体孱弱,小时候夭折了,若他还活著,应和温朔同岁。”
韩燁清楚地看见,这个一向嬉笑於世的女子眼底一闪而过的深沉悲痛,那是只有最亲的血脉离世时才有的彻骨悲凉。她静静望著他,黑沉的眸子熟悉凛冽,就好像,他曾经在何处见过一般……
“殿下。”任安乐低唤一声,韩燁从恍惚中回神,负於身后的双手悄然握紧。他望著任安乐,薄唇轻抿。
窗沿上的女子一跃而下,一边摇著空空的酒壶,一边晃著朝房间而去。
“殿下,人能活著很不容易,你要惜福。”
淡淡的声音传来,韩燁转身,只来得及看见一道孤寂萧索的身影消失在迴廊尽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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