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沈府时,纪澄將今日的情形同沈芫说了说,让她安慰一下苏筠,小姑娘可別憋出毛病才好。
至晚,月落星疏、树荫渺渺,纪澄又没能入眠,披衣而起推开窗往外望去。岁月无情,她却一直在蹉跎,到京这么久婚事一点儿进展都没有,她虽然告诉自己不能著急,不能著急,可是她又怎么忍得住,眼看著翻了年就要十六了呢。
纪澄这厢为亲事皱眉,那厢却见苏筠似乎也睡不著,一个人悄悄地出去了。
纪澄见苏筠穿得单薄,身边又没带丫鬟,怕她有个什么闪失,既然自己看见了,就万万没有不管的道理,所以也轻手轻脚地开门走了出去。
纪澄跟在苏筠身后,见她步伐极快,方向也极明確,显然不是难以入眠而四处徘徊,她心里直泛嘀咕。等纪澄確定,苏筠去的方向是九里院时,脚步就有些迟疑了。
这表哥表妹的实在容易有点儿什么,何况沈彻的名声又很是不好,纪澄在端午那日就见他和一个寡妇亲昵而行,所以实在不能怪她往多了想。
此等隱私之事看了绝无益处,所以纪澄立即折身往一旁的小路走去。夜里还没退凉,她既然已经出来了,就打算在磬园里再走走,便往依山游廊那方去了。
等纪澄行到高处时,原本想一览磬园西湖洞天的盛景,却见苏筠並未在九里院,只是在西湖洞天东面的堆云积翠桥上坐著。
这堆云积翠桥的地理位置极佳,恰好就是磬园里通往九里院的必经之路,苏筠在打什么主意简直不言自明了。
只是纪澄不知苏筠为何就篤定在那儿守得到沈彻呢?或者还真是事前有约?这会儿人离得远,纪澄也就少了顾虑,踮著脚往那方看去。人都有好奇心嘛,尤其是爱看这些“才子佳人半夜幽会”的私情。
苏筠穿得轻薄,堆云积翠桥下又是浪翻腾,水雾飘散,她於水边独坐,本是牡丹姿態,这会儿临水承露,远远望去美如一片映月之云。
纪澄心想虽然苏筠的心思太过浅显,可这套衣裳的顏色著实选得不错,姿势摆得也好,她在心里头暗暗学习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苏筠运气好,还是他们真有约,不多时纪澄远远就看见沈彻一行人出现在了视线之中。
纪澄看戏的心思顿时歇了半截儿,这若是佳人有约沈彻断然是不可能带小童的。
待沈彻走上堆云桥时,苏筠听著脚步声回过了头,纪澄远远见她立即站起身,看见沈彻之后偏了偏头,不好意思地用手绢儿飞速地抹了抹泪。
按说若是纪澄见了此情此景,准得上去问一问“表妹为何在此独坐流泪”这类的话,偏这位沈家出了名的风流二公子却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似的,纪澄远远看去,就见他朝苏筠微微頷首,然后步子一点儿没停地就往九里院去了。
按沈彻后来的话说,他这是避免小姑娘尷尬,小姑娘独自流泪总是有自己的伤心事,他无意间撞见了自然要装作没看见才好,免得彼此尷尬。
而当纪澄看到这一幕时,心里直为苏筠嘆气,显然她的算盘是落空了。只是纪澄也难免好奇,传说中风流不羈的二公子怎么面对苏筠这样的殊色时竟然能如此无动於衷?
反观当日的小寡妇,说实话那容貌在苏筠面前也就是小野菊之於牡丹的份儿。
当然男人喜欢女人並不只以容貌为意,这一点纪澄是知晓的。譬如她那二哥,成日里就喜欢胡女。虽说纪澄对胡女没太多偏见,可是身为中原人总还是会觉得胡女低人一等的。
偏偏她那二哥自打知人事起就只喜欢胡女,纪澄偶然间听到他二哥和他那群狐朋狗友閒聊时说,他就喜欢胡女的丰满,不像他们中原的女孩子那搓衣板一样的身段。
但不管如何,纪澄越发觉得沈彻这人和他外在的名声有些不一样。
沈彻走后,苏筠似乎还回不过神来,在堆云积翠桥上呆呆地又坐了一会儿,直到沈彻身边的大丫头霓裳过来將她送回了屋子。
纪澄见无戏可看,自然也要回去。因为还是炎夏之中,所以她们从静园回来之后依旧住在磬园里,彼此挨得近,纪澄是绕近路先苏筠回去的,免得被她察觉。
短短不过两日,沈萃在中坛选艺里唱的那首《破阵子》就已经传得家喻户晓了,但凡肚子里有点儿墨水的,无不爭先恐后地吟诵,都说这《破阵子》再无当今词坛的脂粉之气,一开豪迈狂放之风,实在是当世难得之佳作。
人人都在找作这首词之人。
纪澄也可算是苏青瓷的恩人了,借著苏青瓷顺带烘托一下自己还是可行的,但她心里总觉得没底儿,主要是苏青瓷的举止时而文雅时而粗鄙,而且来歷不明,让她很是怀疑苏青瓷不是那几首词的真正主人。
何况单就这三首词《红酥手》《君住长江头》以及《破阵子》而言,纪澄已经觉得词风差异过大,不像是一个人写出来的了。
纪澄害怕吃不著鱼反而惹来一身腥就不好了,便让柳叶儿给了苏青瓷百两银子做酬谢,恭恭敬敬地送了他出门。
苏青瓷这段时日在兰巷好吃好喝的,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简直是乐不思蜀,压根儿不想走,想了许多法子欲留下,又说还有许多词可以写给纪姑娘,纪澄也没心软,她只要將沈萃送进中坛献艺就已经达到目的了。
却说沈萃这边,她自己也隱约知道自己的不足,但是绝对拉不下脸去找纪澄商量,甚至也拉不下脸去找其他姐妹,自己关在屋子里同纪兰还有几个丫头商议决赛那日要献的艺。
纪兰真是恨不能几个耳光打醒沈萃,这孩子屁大的本事没有,但自尊心简直强过天,性子又拗得厉害,真让她就这样去中坛献艺,只怕所有事情都要穿帮。
纪兰不得不耐著性子劝沈萃道:“俗话说三个臭皮匠抵过诸葛亮,你可以去同你澄表姐商量一下,看有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啊。”
“偏僻地方来的能有什么法子啊?”沈萃不耐地道。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你连圣人的话都忘了吗?”纪兰冷下脸道。
可是沈萃扭扭捏捏的,就是不愿意,生怕被纪澄抢去了功劳,怕將来別人说都是纪澄帮她想的法子。再说了她听她母亲纪兰的意思,纪澄是想让她和许多人一同献艺,那可怎么行?
沈萃这是刚贏了一场,就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了,自信心爆棚,凭什么她就不能像別人一样单独去献艺?
纪兰看见沈萃这样子就气得头疼,只好摆摆手让她走远点儿。
而王悦娘那边终於查到了自己败给沈萃的原因,全是因为那首《破阵子》,七宝盟的人觉得新鲜,又想看看在正式的中坛献艺时还会不会有惊喜,这才选了沈萃。
王悦娘还打听到,那位作这首词的苏先生正是被纪澄所救,王悦娘一听当时就跳脚了:“真是岂有此理!四姐姐,你说这姓纪的怎么就阴魂不散呢?我觉得咱们和沈家的关係都是她在里面挑拨,如今不仅阿蕁跟咱们疏远了,就是韩令则也被纪澄笼络了去。等著瞧吧,我总要狠狠收拾她的,不然我出不了那口气。”
王四娘冷笑一声:“你这是柿子捡软的捏吧?就算沈萃那词儿新鲜,若她不是有个富商出身的娘,只怕也贏不了你。”王四娘这才是一针见血了。
可惜王四娘没有证据,所以这话也只能是猜测而已,但她说这话绝对是居心叵测。
“沈萃那蠢货,我自然也会收拾的,姐姐会帮我吧?”王悦娘凑到王四娘跟前撒娇道。
王四娘凤眸轻眯,点了点王悦娘的额头道:“你真想要收拾她们,就不要心软,一次就要弄死,若是弄不死等她们反咬你一口,就是你死了。”
王悦娘点了点头:“我才不会心软呢。”
“那就好。你还想不想参加中坛献艺了?”王四娘又问。
“四姐姐是说明年吗?”王悦娘不解地问。
“笨蛋,明年还用问吗?”王四娘道。
王悦娘眼睛一亮:“四姐姐有什么法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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