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苏黎驀地唤了她一声,“请母后成全。”
太后只是冷笑一声:“你三人已將话说至此,哀家还能说什么?”
语罢,她驀地站起身来,却忽然一阵晕眩,引得紫曦惊呼一声。眼见太后摇摇欲坠的模样,苏黎忙的鬆开了锦瑟,大步上前搀住了太后,低唤道:“母后?”
太后似是有些艰难的睁开眼来,看了他一眼,终於低声道:“你与哀家入殿,哀家有话与你说。”
“是。”苏黎低低答了一声,回头看向锦瑟。
太后顺著他的目光看过去,似乎有些力不从心,微微有些虚弱的吩咐道:“著人送她去碧云阁等候,你隨哀家进来。”
苏黎心头隱隱有丝不放心,然而眼见太后虚弱的模样,却还是对著锦瑟点了点头。
锦瑟自然明白,便退出了大殿。
太后这才对苏墨道:“阿墨,你也去吧,早些回去歇著,莫要太过操劳。”
“是,母后保重。”苏墨应了一声,这才转身也离开了寿康宫。
他出得寿康宫宫门时,锦瑟已经在一个宫女的带领之下走出长长的一段路,在他眼中,便只剩了一个遥远的背影,越来越远,终於消失不见。
浮生在世,竟恍若一梦。
然而这一梦,却不能沉迷。只因他深知,前路艰难。
那寿康宫宫女引著锦瑟一路前往碧云阁,却在行至御园中时,驀地顿住了脚步。隨后,她涨红了脸转身看向锦瑟,囁嚅道:“郡主,我……我……”
锦瑟一看便明白她因何面红,便道:“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就是。”
“是,请郡主稍等,奴婢速去速回。”语罢,人已经一溜烟的跑开了。
锦瑟百无聊赖的四周围看了看,並未觉得有多大乐趣,便寻了个假山旁的大石坐下,刚鬆了口气,却忽然隱约听闻那假山后传来轻微的说话声,伴隨著隱约的啜泣。
“……行了行了,不就是一个带班太监的职位,竟值得你稀罕成这样!”一人的声音道,“哭什么,来日方长,总有你骑到他头顶的时候。”
另一人的声音伴隨著呜咽:“我自入了寿康宫,受了他多少气,为他办了多少事,如今他升做掌事太监,便將我忘得一乾二净,推荐张灵接了带班太监的位,我如何能甘心?”
“不甘心又能如何?只怪你心眼实,不若那张灵机灵狡猾,会討好他。”
“张灵他做过什么?除了拍马屁说趣话,他什么都没做……可我呢?什么坏事都由我去替他办!打人板子,陷害別的公公……连之前,太后密令他传话至天牢,逼死宋侯,都是由我替他去……唔——”
话音至此,忽而断了,隨后却是第一人气急败坏的声音:“你是疯了么,这种话也是能说的?若是被別人听到——”
片刻之后,假山后一阵衣袂窸窣的声音传来,两人似乎慌慌张张想要打探周围有没有人听见他们的对话,却在钻出假山时,就看见了坐在大石上一动不动的锦瑟。
两人登时嚇得脸色惨白,一人脸上还掛著眼泪也顾不得擦,“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王妃——不,长安郡主饶命,长安郡主饶命!”
锦瑟脸上依然没什么血色,眸子却晶莹得有些骇人。她怔怔的盯著那两人瞧了片刻,忽而冷笑了一声:“我饶你们什么命?”
先前劝解那人忙的磕头道:“此人近日得了失心疯,故而胡言乱语,还请郡主莫要听信他胡言乱语。”
“是!”哭著那人忙的隨他磕头,“奴才得了失心疯,奴才胡言乱语……”
“够了!”锦瑟抬手扶住额,淡淡道,“不要再演戏了。”
脚下跪著那两人驀地僵住片刻,隨后却不约而同的再度不断磕头,口中直喊著:“郡主恕罪,郡主饶命……”
锦瑟冷眼看著他们,心底禁不住再度冷笑,才又开口:“我只问你们,方才你们提及的那件事,是谁想让我知道?太后,皇上,还是……秦王?”
那寿康宫的宫女刚巧將她带到此处,便內急离去,而她,在附近閒晃一圈,便刚巧能听到父亲自尽竟是为人所逼的真相。
世上大概不会有这样的巧合,而如若不是巧合,便必定是为人所安排。
只是这人是谁,她一时却全无主意。脑中掠过那三个人之余,便只剩了父亲死时的模样。
时至今日,她依然清晰记得父亲颈上那怵目惊心的伤口,大批血液凝聚在那剑口周围,嚇得她几乎目不敢视,只能一直看著父亲的脸,却在父亲脸上看到安详,仿佛以剑自刎,对他来说竟是解脱。
是以,她竟从来没有怀疑过父亲的死,竟是为人所逼。
竟然,是太后么?
那两个太监无论是不是奉命在此做一场戏,將事情的真相有意或者无意透漏於她,自然皆不会说出幕后主使,然而锦瑟,却也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在乎了。
苏黎在碧云阁寻到锦瑟时,锦瑟正趴坐在阁中一处小池塘的栏杆旁,怔怔的望著水中的鱼儿。
“在想什么?”他悄无声息的走上前,待一把將她抱住,方才低笑问出声来。
锦瑟转眸看向他,笑得有些飘渺。
苏黎驀地皱起眉来:“怎么了?”
锦瑟缓缓抬起手来,轻抚上他的额头,顿了顿,方才轻声道:“知道么,我刚才听说了一件事。那两个人说,我爹爹,是被你母后逼死的。”
苏黎眸色驀地一沉。
锦瑟將他的反应看在眼中,忽而垂眸低笑了一声:“原来你早就知道。”
“锦瑟,”苏黎唤了她一声,一手紧紧握住她,沉吟良久,竟不晓得该说什么。
“傻子。”锦瑟望著他,声音依然很轻,“你怕什么呢?你是你,你母后是你母后,我分得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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