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绿荷却不似她,当天隨意记了几个字,第二天起来,竟仍然记得清清楚楚。

锦瑟便黯然了,只觉得是自己出了问题,连那依族文字中最简单的那部分都学不会。

自此她便將那本书丟开来,只是难免不掛怀,一连鬱郁了许久。

不料她鬱郁,绿荷却一副比她还要鬱郁的模样,时常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很多时候锦瑟唤她,都要唤好几声她才能听到。

这种情形在锦瑟看来很是诡异,因为绿荷从来不似会有心事,没想到在此住了一段日子,竟让她也与从前不大相同起来。

月色温柔,锦瑟浸在温暖宜人的温泉水中,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神情又有些飘忽的绿荷,忽然掬起一捧水,“哗啦”一声朝绿荷头上泼去。

绿荷不由得惊叫一声,隨后才恼怒的看向她:“你做什么?”

锦瑟便游到了她身边,绿荷似乎还在恼她先前的作为,別过脸不看她。锦瑟心中微微有些难过起来,趴在岸边,低声道:“你有心事,却不告诉我。”

顿了片刻,绿荷才抹了一把脸,淡淡道:“我能有什么心事,你別胡乱猜想。”

锦瑟也顿了片刻,才轻笑一声道:“是啊,你有什么心事,你不说,我可真是猜不到。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你只长我一岁,却仿佛永远没有心事,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你却不肯告诉我。”

绿荷听罢,却也只是轻轻哼笑一声:“告诉你有什么用?你先把自己的心思理清楚不是更好?”

锦瑟微微往下沉了沉,闭目深吸了一口气,才又重新浮起来:“这里真是天下少有的好地方。在这里住著倒与在寺院中住著有几分像,可是这里却比寺院中还教人觉得舒服,人心也更为沉静。”

“哦?”绿荷终於偏了头看向她,“那你倒是说说,秦王怎样,寧王又怎样?”

锦瑟偏了头,神情微微有一丝俏皮:“你是在考我吗?我素来不喜欢考试,今日便权且应付你一回。”

绿荷微微挑了眉头看著她,静待她的回答。

却见锦瑟平静道:“我想得很清楚,苏墨,是害我姐姐的仇人,即便如今我愿意泯灭一切恩仇,却还是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所以,不若將他当做陌路。而苏黎,我既许他终身,便会安心等著他。如今只剩两年,两年也好,十年也罢,我都等著他。”

绿荷闻言,却似来了兴致一般,也转身趴在了岸边,同锦瑟一个朝左一个朝右面面相视:“那太后逼死侯爷的事,你也不在乎了?”

锦瑟眸光微微一闪,方道:“我说不在乎,你也不会相信,对不对?可是你不知道,我心里总有一个想法,总觉得父亲好像一早就料到了自己会出事,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给自己留后路。”

“你的意思是,即便太后不逼他,侯爷也会自尽?”

锦瑟微微垂了眼帘:“我不是退缩,也不是为苏黎找藉口,从父亲要与我断绝父女关係开始,我就隱隱有了不祥的感觉。只是那时候我还不懂,到后来才隱约想明白了一些。父亲之所以投靠苏黎,非要我嫁给苏黎,其实都是在为我找后路。他根本一早就料到了早晚有一日,当年的事情会被揭穿。而要保住我,最好的法子就是他缄口不言,將这个秘密带到地府去……”

绿荷静静望了她片刻,道:“你既懂得,也不枉侯爷一片苦心了。”

锦瑟略略勾了勾唇角:“可是,与其如此胆战心惊的在朝中度日,父亲为何不肯带著我和二娘他们归隱呢?哪怕是我后来求他,他也不肯,仍然要冒死留在朝中。”

绿荷顿了片刻,才道:“只怕,侯爷是放不下夫人的死。”

锦瑟闻言,嘴角的笑容愈发苦涩:“我也这样想过,听侯府中老人说,娘亲虽然和父亲恩爱,却终日鬱鬱寡欢,如今看来,可能就是放不下族人之死,以致后来鬱鬱而终。可是如果父亲真的放不下娘亲,要靠帮苏黎谋反来为娘亲的族人报仇,为什么他后来又要娶二娘呢?如此,我可真是想不通。”

“想不通就莫要想了。”绿荷拍了拍她的头,“如今你这样凡事都看得开,我心里也欢喜。”

锦瑟睁著涇渭分明的眼睛看著她,良久,忽然道:“我们刚才好像在说你的心事。”

绿荷立刻便避开了她的眼神,身形一动便要上岸。

锦瑟忙的伸手,一把扯住了她,这才道:“绿荷,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了心上人?”

绿荷嗤笑了一声,拿开她的手,径直上了岸。

锦瑟忙的也起身,穿好衣衫追上绿荷的脚步:“不是宋恆,对不对?我们从仲离回来这么久,你都没有任何异样,偏偏来了这里,你才开始变得心事重重。所以那个人,是京城里的人?到底是谁?”

绿荷终於顿住脚步,转过身来看著她,平静道:“若我不想说,你会逼我吗?”

“我自然不会逼你。”锦瑟道,“我只是怕我们之间会生了嫌隙,我怕是因为你要陪我来这里,所以不得不与他分开。我怕你这样不开心,是我一手造成的。”

绿荷微微顿了顿,终於向锦瑟靠近一步,握住了她的手。

“其实我从没想过要將你锁在我身边。”锦瑟凝眸望著她,低声道,“我也知道你不可能一生一世陪著我。所以,你心里如果有人,你可以儘管去找他。你不用担心我,如今,我自己也是能照顾好自己的。”

绿荷不由得握紧了她的手,良久,才道:“侯爷与夫人待我有养育之恩,我与你又是从小一起长大,这般的情分,哪里能说割捨就割捨?况且,若是要为著那个人割捨,那可真是不值得。他不配。”

虽然锦瑟也已猜到些许,然而听绿荷这般亲口承认她心中有人,到底还是微微有些惊讶:“他负了你?”

“我们不提他,没多大意思。”绿荷淡淡应了一声,拉著她的手转身往回走。

“绿荷。”锦瑟又忍不住唤了她一声,绿荷顿住脚步来看著她,她才又道,“你以后,若是再遇上一个很好很好的人,那就跟他走吧,不用顾及我的。”

“你放心,那人若是值得,我一定会毫不留情的踹了你跟他走。”绿荷恢復牙尖嘴利的模样,冷冷道。

“没良心!”锦瑟笑骂了一句,两人一路斗嘴一路回到住处。

许是这夜两人说的话亦有几分算得上谈心,自此以后,绿荷的精神状態亦重新好了起来,虽然偶尔也仍旧免不了轻微失神,在锦瑟看来,也权且算是恢復了常態。

进入十月,山中气候並无多大变化,树上仍旧生满了各式各样的果子,锦瑟与绿荷便开始筹备过冬的事宜,以免到时候大雪封山,出入不便,又没有粮食,几人会被困死在山中。

待她们筹备好一切,时间进入十二月时,所准备的一切竟然都成了无用功——山中竟然没有冬季!

十二月,青越大部分地方都应该已经是北风凛冽,鹅毛飞雪,可是这山间,却似脱离了人间一般,依旧百树繁茂,气候宜人,与秋季无甚分別。

锦瑟不由得惊嘆这样的情形,同时也愈发觉得这那依族不可思议,不由得又想到那传说中的“天下志”,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真的存在?若然当真存在,那当年那依族全族被灭,所有珍奇异宝亦都被洗劫一空,那“天下志”却不见踪跡,究竟是在何处呢?

锦瑟好奇心起,便又重新翻开了母亲留下来的那本书,仍旧费力辨认上面的文字,虽然仍旧无甚进展,她此次倒显得乐此不疲起来,连泡温泉的时候也不忘带著书去研读一番。

这一日,由於夜间下了雨,天气微微有些凉,绿荷呆在屋中不愿意出来,锦瑟便自己跑到了后山,美美泡在温泉之中,让泉水驱散那些微的凉意之际,一面继续学习那依文。

山林之中异常安静,偶尔听得一两声鸟叫,加上温泉的汩汩声。

在这样一份自然的寧静之中,锦瑟却忽然听到了一两声轻微的异动,仿佛——人的脚步声!

锦瑟驀地竖起了耳朵,凝神细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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