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玩。”
“玩?”
“对啊,”林芳洲眼珠子转了转,飞快地扯了个谎,“我想养鸟,又不能养,就让春露儿学鸟叫给我听。”
春露儿翻了个白眼,此刻真恨不得拧死林芳洲。
云微明没有拆穿这拙劣的谎言,他只是走近一些,轻声说道,“跟我回去。”
林芳洲问道:“沈二郎他们呢?”
“都走了。”
林芳洲摇摇头,又问,“你怎么来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抓起她的手,用力握著,拉著她走出房间。
变故来得太快,莫名其妙,都走了。春露儿追出去,立在门口扬声说:“你们……还没给钱呢!”
一道声音从树上传来:“他欠你多少钱?”
春露儿仰头,见有个白衣人,稳稳噹噹地坐在树冠上,她答道:“五十两!”
树上便飘下来一张纸,如同羽毛一般,缓缓地落下来,风一卷,飘乎乎不知要飞向何处。春露儿跑过去抓住它,拿在手里一看,是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她有些高兴,仰头道:“多谢官人。”
树上却已经空空如也,只余下犹自晃动的枝叶。
她差一点以为方才是幻觉,幸好有手中的银票作证。她把银票收进怀里,贴身放著,然后摇摇头道:“一群神经病。”
林芳洲被小元宝扔进马车里,韩牛牛也被找回来了,此刻在马车里陪她。
韩牛牛撩著车帘,偷偷地看马车外的三皇子。那骏健的白马,优雅地迈著蹄子,从容地跟在车旁。马上的人神態悠閒,眯著眼睛,唇角轻轻扬起。
林芳洲韩牛牛:“怎么样?”
韩牛牛:“好像在笑。”
“怎么办,我感觉他猜到了,他那么聪明。”
韩牛牛安慰林芳洲:“猜到就猜到吧,小公子那么聪明,一定能想到好办法的,公子不要担心。”
“唉,”林芳洲嘆了口气,“这种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知道的人多了,不管有心无心,总是容易败露,还要连累人。”
“现在也是没办法呢,公子放宽心。”
“你说,他会不会生气呀?这么多年,我一直对他隱瞒此事。”
韩牛牛想了一下,摇头道,“难说。”
林芳洲心虚地回到家,下车时小元宝將她扶下来,她正要回自己住的院子,他却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別走。兄长,我有事问你。”
林芳洲心道,来了!
他也不管她同不同意,拉著她一路走进自己书房,屏退眾人,关好门。
太阳马上就要被大地吞没,天色暗下来,屋內没有点灯。林芳洲借著微弱的光线,看著小元宝的眼睛。
似笑非笑的目光,明亮得有些过分。
她靠在门上,眨眨眼睛,等著他开口。
云微明靠近了一些,低声问道:“都是假的,对不对?”
“……啊?”
“你与那些女人的传言,都是假的。你与她们没有瓜葛,只是担心被人怀疑,才一直这样说。所以你见到女人就调戏。你钱买通美玉娘子,这才有了你与她的谣言。现在你又如法炮製,想要买通春露儿这样做。”
“我……”
“你喜欢与里娇来往,喜欢扮作女装,只是因为——”
“那个……”
“只是因为,”他突然低头,凑得近了些,声音压得极低,暗沉沉的:“你喜欢男人。”
林芳洲心想,好吧,承认就承认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他突然笑了,笑声愉悦动听,他缓缓说道,“你其实是一个——”
林芳洲心想,对,我是!怎么地吧!
“断袖。”
“对,我是!怎么地吧!”林芳洲话都说出口了,突然发觉不对,她慌忙摇头,“不不不不不我不是断唔……”
他已经吻住了她。
林芳洲嚇得全身僵硬,瞪直了眼睛。
她看到他眼里的笑意。明亮的,温暖的,愉悦的,幸福的笑意,像元夜里瞬间绽放的大片烟。
他压著她的嘴唇轻轻廝磨,流连地在她唇角一啄一啄的。他垂下眼睛,目光被浓密的睫毛遮住。
她听到他的低语,含著温柔的笑意,似倾诉,似喟嘆:“你总是问我为何不愿成亲,这就是答案。”
林芳洲脑里仿佛有个炮仗一般,轰然炸开。
万万没想到事情的发展方向是这样的,她感觉自己仿佛一只小蚂蚁,被上天放在手里,翻来倒去地玩弄。
她一把推开他:“我不是断袖啊!”
他抚著她的脸,笑道:“害羞了?”
“羞你大爷啊!我——”她想要开口,告诉他一切,可是她看到他的目光,那样的繾綣痴迷,定定地望著她。
她突然开不了口了。
林芳洲转身拉开门跑了。
一口气跑回自己的院子,让人把门都关好,上了锁,谁都不许进。然后她衝进屋子,扎到床上一脑袋埋进枕头里,装死。
韩牛牛只是慢了几步,便没能跟上林芳洲,此刻委屈地在外面敲门:“公子?公子你不要我了?”
里边的人得了吩咐,谁叫门都不许开。
韩牛牛泪眼汪汪的,咬著食指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扭头,见十七走过来了,她问道;“怎么办呀?”
“无妨,我会翻墙。”他说著,足尖一点,身轻如燕,翻了过去。
韩牛牛:“……”
过不多久,十七又翻了出来:“你怎么办?”
“我不知道……”
“我帮你吧。”他跳下来,拉著她的胳膊,要把她带上墙。
带……带不动……
韩牛牛自入京以来,伙食好了,又长胖了许多。十七的轻功刀法暗器都很好,只是力气没有牛那样大。
十七牟足了一口劲,走你!
终於把韩牛牛提起来了,然而翻过墙时,他那一口力气也用尽了,就……就掉下去了……
摔在地上一下,又被韩牛牛压了一下,压得他喉咙一甜。
后来是韩牛牛把他抱进屋里去的。
韩牛牛安顿好十七后,走进林芳洲的臥房,见她正坐在床上发呆。
她问道:“公子,你怎么了?方才小公子与你说了什么?看你现在脸色这样难看,嚇得魂都没了?”
林芳洲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说,“我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公子,咱家出贼了?!”
“不是……”
这个事情,林芳洲有点难以启齿,纠结了好一会儿,终於还是忍不住要找个人倾诉一番,於是说道:“小元宝他……他是个断袖,他喜欢男人。”
“啊?!”
“不止如此,他以为我也是断袖。”
“啊?!”
“他刚才亲了我。”
“!!!”接二连三的震惊,使韩牛牛的嘴巴越张越大,此刻估计能一下塞进去三个肉包子了。她用了许久才消化掉这凌乱的事实,接著问道,“那公子你,你跟小公子说了没?”
“还没有。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都这种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开口的?”
林芳洲拧著眉,垂头丧气道:“这种时候说出来,他肯定会失望难过的。小元宝是我在这世界上最亲的人,我……我寧可伤害我自己,我也不想伤害到他。”
“对哦,”韩牛牛恍然点头,“小公子是个断袖,喜欢男人,他喜欢你,结果你是女人……天哪,一定很受打击。”
林芳洲垮著脸不说话。
韩牛牛问道:“公子,那现在怎么办呀?”
“我明天劝劝他吧,怎么会是断袖呢,还断到我身上来了……谁搞断袖都行,唯有他不行。”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他是嫡皇子,以后將是万万人之上的那一位,为了延续皇嗣,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必须娶妻生子。
没有选择。
这些话,林芳洲自然不好跟韩牛牛说。她只是摇头道,“他年纪小,大概只是好奇,误入歧途了吧。”
次日一早,林芳洲找到云微明。
因为把话说开了,他再也不压抑自己,也不掩饰,目光里都是露骨的情意,视线落在她身上,火星子一般,使她感觉有些燥热。
林芳洲轻咳一声,“我们谈谈。”
“好。”
“我那个……我真的不是断袖。”
“哦?那你怎么解释昨天的事?还有之前的很多事。”
“我不就是图个好名声嘛……”
“这算什么好名声?”
“总之你误会了,”林芳洲不想多解释了,“反正我不是断袖,你也不要做断袖了。搞男人有什么好呀,你看荷风荷香,娇滴滴的小可人儿,多好呀,你要不要试试?”
“林、芳、洲。”他的脸色渐渐沉下来,面如寒霜一般。
“我说真的小元宝,你身份特殊你也知道,你总是要娶妻生子的,这一点你要承认吧?”
他闭了闭眼睛:“林芳洲。”
“啊?”
“我喜欢你。”
突然而至的剖白让林芳洲身形一顿。她抬头看他,他直视著她,目光火热仿佛一把烙铁,烙在她的心房上,烙得她心口里也烫烫的。
她活了二十多年,从未直面过这样的深情。
有些不知所措。
“我喜欢你,”云微明走近一些,痴痴缠缠的样子,说道,“我从小就喜欢你,我朝思暮想的人是你,我想白头到老的人是你……你现在让我和別人在一起?”说到这里,他笑了一下,笑得荒凉落寞。
“我……我……”林芳洲张了张嘴,倒退了两步,狠狠心说道,“你想来是太小了,还不懂女人的好处,你有没有试过呢?”
“怎么试啊,你教教我?”
“我……”
“我年纪小,不懂呢,”他又走近,把她逼到墙角,退无可退,他低著头看她,眯著眼睛冷笑,“兄长教我怎样和人上床,好不好?”
林芳洲被他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她低著头不敢看他,只是说道:“你知道你是什么样的身份,你往后,肯定是要娶妻生子的啊。”
“娶妻生子的事情,不劳你费心,我自有打算。”
“这种事情你不管怎么打算都要自己亲自上吧?你总不能娶个媳妇然后让她给你戴绿帽子吧?”
“我说过,我自有打算。现在只要你点个头,其他一切,我都会处理妥当的。”
林芳洲点不了这个头。不止如此,她感觉自己现在不能待下去了。小元宝的怨气有如实质,包围著她,使她又担心又苦恼,又內疚又自责,她很怕自己一时心软答应了他,以后不止要假扮男人,还要假扮断袖……
她二话不说,推开他,很没出息地,再次逃掉了。
云微明立在原地不说话,也不动,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十二来敲门唤他。
他握著拳头,重重往墙上一捶。
一声嘆息,接著是苦笑。
三皇子从房间里走出来时,神色已经恢復如常,他背著手,面无表情地问道,“何事?”
“殿下,方才有人来报,近来京中出了些谣言。”
“嗯?”
“是……是关於你和林公子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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