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到了许烟雨七八岁的时候,有一天似乎是她的生日。她等了一整天都没等到霍子彦准备的生日礼物,於是坐在花园某处的台阶上,伤心地抱著膝盖哭了起来。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霍子彦突然走了过来,轻轻拍拍她的脑袋。在她和他对视的时候,他用眼神发出提问:“哭什么?”
许烟雨心头的委屈一下子被无限放大,默默看了霍子彦一眼,眼泪就跟洪水泛滥似的,怎么也收不住。很快手上衣服上全都湿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刚刚下过雨。
然后她就从霍子彦的眼睛里看到了无奈。他一直都是这样,不擅於言辞,更不会安慰人,每次遇到这种情况除了默默站在一旁就不会有別的举动。
许烟雨都习惯他这个样子了,反正永远一张正经脸,没有属於孩童的天真。她哭也不是真的想要什么,只不过发泄一下罢了。霍子彦年年不给她生日礼物,这也不是头一遭了。只不过这一次情况特殊,在生日前几天,她曾看霍子彦在厨房里跟著甜点师学做纸杯蛋糕,当时她还以为他是为自己学的。
现在看来他只是一时好奇,想要发挥天才智商上的优越感,学一点不一样的东西碾压別人罢了。那根本和她没关係。
想到这里,许烟雨哭得更伤心。但她还算淑女,没有像小莹那样嚎啕大哭,只是死死抿著唇,大颗大颗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而她不知道,在男人眼里这样的哭相比放声大哭更有杀伤心。霍子彦当时就有点hold不住。向来觉得自己不会犯错的他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大概真的错了。
虽然他並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错了。
但既然意识到错了就要弥补。所以当许烟雨泪流成河哭得都快断气时,他突然伸出手来,一把將她从台阶上拉起来。然后两人一路小跑著上了楼,进到他的房间。
他把许烟雨往自己的床前一拉,指了指那张看起来十分舒適柔软的双人大床,作了个“请”的手势。
许烟雨到现在还清楚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用“喜极而泣”四个字形容真是再合適不过。本以为只是纸杯蛋糕,现在却是双人大床,简直就是中大奖的感觉。
她一时不敢上前,只轻声问霍子彦:“真的可以吗?”
对方点点头,只是加了一句:“要脱鞋。”
得到允许的许烟雨立马脱了鞋,不客气地爬了上去,然后仰面躺了下来,舒舒服服地享受起来。
果然是幻想中的那种感觉,简直比想像中的还要好。就跟睡在云上一般,那种轻柔那种体贴,让她毕生难忘。
她以后也在那张床上躺过几回,但都没有第一回来得印象深刻。当时她就觉得,这辈子交霍子彦这个朋友真是值了。
放肆地躺了一会儿后,她还反客为主,招呼霍子彦道:“你也上来睡啊。”
霍子彦自打记事起就没跟別人睡过,连跟父母都不一起睡。所以听到许烟雨的邀请他十分不屑,本能地就想拒绝。
没想到许烟雨也挺有演戏天份,脸色立马一变,又是一副要哭的模样。还委屈地说:“子彦,今天是我生日,你陪我睡一会儿好不好,就一小会儿。就当是送我的生日礼物。”
这个礼物太大了,霍子彦觉得自己很吃亏。可看许烟雨一脸期盼的样子他又不忍心拒绝,只能忍著排斥感默默上了床。
等他真的爬上去和许烟雨肩並肩睡下时,那股不適感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不会习惯和別人一起睡,可许烟雨睡在身边竟给他一种莫名的安定感,再不会闭上眼睛又出现父亲去世时的画面。再不会想起那一夜瓢泼的大雨。他的心平静而安寧,整个人陷入了无尽的放鬆中。
也正因为这样,原本只打算隨便躺两下的霍子彦,在那个黄昏竟真的不设防地睡了过去。两个人的身体从最初的各占半边到最后的靠在一起,他的手还盖在许烟雨的手上。等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许烟雨揉著惺忪睡眼,脑子没有转弯,直接问出想了很久的问题:“我前两天看你在学做纸杯蛋糕,做成功了吗?”
霍子彦点点头。
“那蛋糕呢?”
霍子彦难得倾情大放鬆,又给了她两个字:“吃了。”
那一天的生日许烟雨过得特別高兴,这幅画面也一直留在她的脑袋里久久不能散去。而她並不知道,就睡在她旁边的霍子彦此刻脑中也有著同样的画面。那样清晰那样明白,好像真实的在自己面前上演一般。
这是他发生车祸失忆以来第一次这么清晰地回忆起一个画面。不是在梦里不是在模糊的,而是清清楚楚,两个不满十岁的孩子躺在同一张床上,男孩子是他,女孩子则是那个他心心念念想要找到的女人。
而他深深地觉得,那个人就是许烟雨。
借著发烧的名义,他开始套许烟雨的话。双唇凑到对方脖颈里,轻声呢喃著:“我刚刚想起一些事情。小的时候我们家里住著一个小姑娘,她看中了我的床,总想去上面睡一觉。有一次她过生日,我没有给她准备礼物,她哭得特別伤心。於是我就把床让给她睡了一觉。没想到她是个得寸进尺的人,睡完之后,还问我要蛋糕吃。你说这个人是不是很可恶?”
许烟雨也正沉浸在回忆里,听到这话便自然地接了一句:“这不是可恶是情趣。年少的时光总是特別美好。”
“所以你记得那一天,那个画面?告诉我,那个人是不是你?”
霍子彦说话间又贴近了一些,用热得发烫的身体去蹭许烟雨,还將她的手拉过来轻轻放在腹部,让她真切地感受一下自己的“病情”。
如果放在往常,许烟雨一定会斩钉截铁矢口否认。但今天她犹豫了,在这样幕天席地的自然环境里,摸著对方滚烫的身体,她的心房开始慢慢瓦解。
在听到霍子彦问的那句话后,她有了短暂的犹豫。而当手心的温度越来越高时,她终於艰难地点了点头,说出了一个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答案:“是、是我。”
因为这个回答,许烟雨一晚上都睡得提心弔胆。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她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霍子彦已经起床出去了,这会儿正在外头带著一帮孩子煮早饭。早饭採用的是最原始的煮法,先拿砖头垒一个大炉灶,再拿些提前准备好的干树枝引火,最后还要在灶上架一口少见的大锅,倒入淘好的米和水不停地搅伴,煮一锅香喷喷的原始大米粥。
孩子们什么时候见过这个,都兴奋得要命,通通聚在霍子彦身边看热闹。那些孩子的妈妈也就趁机凑了过来,装著看锅里的粥,实际上一个两个总拿眼睛偷瞟霍子彦。
这么好看的男人,哪怕不能占有己有,多看两眼也是好的。
小哲原本就站在霍子彦身边,可后来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他不习惯这种环境,便悄悄想要撤。小莹自然是他的跟屁虫,走到哪里便跟在哪里,一见他走她也跟著走,只留霍子彦一人在那里应付那些热情的孩子妈们。
小哲走出人群后直接进了许烟雨的帐篷,连招呼都没打,进去便开门见山道:“妈妈,你最好赶紧起来。”
许烟雨正坐那儿揉肩膀,一听这话手便一顿:“怎么,要出发了?”
“不是,我表舅舅在煮粥呢,许阿姨,是不是很香?”小莹抢在前头回答,脸上笑开了花。昨天晚上顺利跟许哲睡了一夜,令她十分有成就感,简直比一次吃十块巧克力和十个冰淇淋更痛快。
许烟雨用力嗅了嗅,果然闻到空气里瀰漫著的那股浓郁的米香味儿。这一闻她便觉得肚子真饿,似乎带著心事睡觉更消耗能量似的。
於是她冲孩子们点点头,正要站起来,小哲在一旁轻轻问了句:“妈妈,昨晚睡得好吗?”
“还……可以。”
“眼睛周围好黑。妈妈,你没有睡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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