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巴向前望去,

那里,有一座大坑,隱隱有血跡。

坑很大,真的很大。

他们这三千战俘站在坑的外侧,甚至望不到底部。

希巴嗅著血腥味,看著坑边的斑斑血跡,忽得怔住了。

他抬头,仰望著坐於高台上的那道巍峨身影。

他转身,看向周围默默將他们包围起来的黑甲定北军们,他们手中,握著长弓。

他回头,看向了赵谦。

那位与他极为熟悉的將领,此时面无表情,只是高高举起了右手的定北刀。

希巴呼吸一滯,他知道,在定北军中,主將手中的刀挥下,就代表著衝锋。

他的身子颤抖起来,他哆嗦著,向赵谦迈开了腿。

一步,

两步。

唯一一位穿著裤子的北蛮人,是如此的显眼。

“赵將军,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他悽厉而悲惨地大喊著。

希巴眼中的世界仿佛慢放了下来,他真的跑到了赵谦的身前。

然后,他看到了赵將军手中,挥下的刀光。

希巴感觉自己的世界在旋转,一切都是那么的光怪陆离。

不知怎的,他看向了天空。

箭雨,

漫天的箭雨。

那是多少根箭?

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数了,他的耳边听到了极为熟悉的箭矢入肉声,也听到了极为熟悉的哀嚎。

“噗哧。”

像雨点一样,滴滴落下,极有节奏。

慢慢的,他有些听不清了,也看不清了。

希巴知道,自己要死了。

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希巴没有想起自己的母亲,也没有想起他的家乡,更没有想起他效忠了一生的大都督。

他想起了,今天刚刚看到的那颗脑袋,隔壁工地带头暴乱的那个人的脑袋。

那是一颗很丑的脑袋,明明都死了,还咧著嘴笑著。

自己当时在心底嘲笑过那个脑袋,认为那颗脑袋的主人真傻,明明再等等就可以回家了,非得寻死。

图什么呢?

“呵呵……”

终於,

声音消失了,一切都仿佛没有发生过。

只留下了遍地的尸首与箭矢,血跡……铺满了大坑的坑沿。

赵谦迈著步子,向前走去,来到了希巴的尸体身前。

他低头瞥了一眼,隨后挪开了视线。

血流干了,真丑,还在咧著嘴笑。

“把他们身子里的箭都拔出来,省著点用。

尸体都扔进坑里去,看看下一批过来没有!”

……

“爹。”

“嗯?”

“北蛮的赔款送来了,岁供送来了,赎金也送来了。

祁王那五万骑兵撤出来了,陈一老先生和云心真人也回来了。

陛下的旨意也来了。”

“嗯。”

“那咱们……是不是应该按旨意,按寧魏国书上写的,把那十万战俘放回去?”

“確实是应该这样。”

“那……”

“可你爹,不想放。”

“爹?”

“爹可能得对不起你了,孩子。”

“爹……”

“如果说,我说如果,

今日之后,史书上会记载著,爹杀人如麻,什么人屠,什么杀神……你也会被人叫做人屠之子,杀神之子,跟著你爹我遗臭万年,你会怎么想?”

“我会怎么想?”

“嗯。”

“儿子会想,这名號真帅。”

“哈哈,乖儿子!”

“爹,非得这么做吗?”

“你他娘刚才哄你爹开心呢?”

“没有,孩儿就是问问。”

“嗯,必须得这么做。”

“为什么?”

“因为……你皇帝大伯,想让爹这么做。

说实话,爹自己也想这么做。

名声而已,不重要的。

你可知道,十万控弦之士,对於一个国家来说意味著什么?

他们可以耕田,可以放牧,可以打仗,这样的壮劳力,是如今的北蛮极为珍贵的力量。

爹今天寧愿做这个刽子手,让史书上把爹写的畜生不如,也要把北蛮的这根筋狠狠抽下来!

当然,此事,还有另外一层说法。

今天,爹杀这十万人,与北蛮结上真正的死仇,在史书上多了抹后人评价不知好坏的名声,大战后再把军权一分,朝堂上那些人,应当也挑不出爹的毛病,不会咬著爹不放了。”

“爹,还得分军权啊?”

“怎么,不捨得了?”

“也不是……”

“说分军权也不准確,只不过咱们赵家现在太大了,得散上一散,求个安稳。

其实吧,就算是散,也是散给自己家人,咱也没吃多少亏。”

“散给自己家人……”

“咱家总共就这几口人,还能给谁啊。

他娘的,你忘了,

你姐的嫁妆还没给呢!”

“臥槽,爹!”

“你爹大不大方?”

“爹,这次之后,名声没了,闺女没了,兵马少了,也就地盘大了那么一点。

爹,你给你儿子说实话,心是不是都快疼死了?

你要非让儿子说句好听的,那儿子就哄哄你。

爹,你真是天下第一大方的老丈人,没有之一!”

……

“承和二十年十一月,魏国请降,帝准之。

初魏军败,为寧所俘,以军降,后反覆。

定北王患为乱,降卒十万,尽坑之。”

———陆琢之《寧史·定北王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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