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挑指断弦

南玥王朝地处江南,乃繁华之地,富饶之国。帝都緋城,更是繁华锦绣之都。

今日,緋城中,流光溢彩,户户张灯,只为迎接一个人。万人空巷,人人踮足,也只为一睹一个人的风采。那就是南玥的六皇子——夜无烟。

夜无烟乃嘉祥帝第六子,其母妃出身卑下,原为嘉祥帝的宫女,因姿色出眾,偶尔被临幸,怀上龙种。诞下夜无烟后,没几年便因病香消玉殞。照常理,夜无烟应被皇后抚养,不过太后喜其伶俐可爱,便討到身边做伴。十八岁那年,夜无烟主动请命到西部边疆镇守。戎马四年,终於平了一直在西部作乱的乌氏国,今日,便是他凯旋之时。

六皇子夜无烟有今日,著实在人们意料之外。

四年前,当苍白孱弱的他,身著不合体的盔甲,率领四万兵马从京城离开时,人们都在猜测著,或许不日便会传来六皇子惨败身亡的消息。然而,月復一月,年復一年,这样的消息始终没有传来。

不想今日,却传来他平了乌氏国的消息。

乌氏国兵马一向彪悍,六皇子能够大胜而归,不知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曲折和艰辛。

此刻,在緋城最繁华的酒楼—临江楼—二楼,江瑟瑟坐在临窗的桌子边。

她身穿一袭素淡青衫,衣衫宽大,越发衬得她身姿秀挺。乌黑的发綰了一个別致的髮髻,其余披散的髮长及腰间,縹緲如夜的黑。白皙细腻的脸庞上,眉如远山之黛,眸若秋水之清,唇似三月桃夭。清丽绝伦的容顏,透著沉静坚忍的气质。

街上一阵喧闹,一队队军士从街上走过,虽处明丽日光之下,但眼神却依然如经霜带雪般冷冽。街上看热闹的人们不禁心头髮憷,这边关回来的將士,经歷过血战的洗礼,和城里的禁卫军就是不同。

那苍白孱弱的六皇子竟能训练出如此兵將,真令人刮目相看。

临江楼里一阵骚动,食客们都涌到窗前去观看六皇子的风采。

江瑟瑟的贴身丫鬟青梅兴奋地站起身来,双手紧紧抓住窗欞,探出了半个身子,向外望去。不一会儿,她便欢悦地叫道:“小姐,来了,姑爷来了。小姐你快看啊!”

她回身摇晃著江瑟瑟的肩膀,她和小姐到临江楼饮茶,就是为了见姑爷一面。如今,姑爷就要来了,可小姐却一副无动於衷的样子。

江瑟瑟正手握茶盏,被青梅一摇晃,茶盏倾斜,茶水溢了出来,浸湿了她的手指。她从袖中掏出锦帕,轻轻擦拭著。她的目光,却越过青梅的头顶,望向街边。

她对夜无烟的印象,始终停留在四年前他出征的那一日。彼时,她站在高坡上,遥望著瘦削孱弱的他,身披战甲,率领四万兵士绝尘而去。那日之前,她对这桩亲事並不满意,对他,也是很不屑的。但他主动请缨去边关,令她对他刮目相看。今日,他终於凯旋,她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欣喜。

一队军士之后,便是一匹纯白色战马,马上端坐著一个身穿银色盔甲的年轻男子。

四月的日光很温柔,笼罩在他身上,反射出一道道迷人的光晕。他就在那迷人的光晕里,缓缓撞入了江瑟瑟的视野。

虽然身著战袍,但他的身上,却流淌著斯文雅致的风采。

传说中斜飞入鬢的眉,好似水墨画一般流畅。一双丹凤眼,似冰泉般明澈,似寒星般璀璨,似碧潭般深幽。鼻子高挺,薄唇微微勾起,带著一抹笑意,很淡,却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乍一看,他是那样温文,浑然不似才从边疆归来,也不似身经百战。但,江瑟瑟还是从他那一掠而过的眸光中,感受到了不易觉察的冷冽和犀利。

“小姐,六皇子竟然变得这……这般……”青梅梦囈一般呢喃著,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適的词来形容六皇子。

江瑟瑟的目光却忽然一滯,凝注在六皇子夜无烟身畔的那匹马上。

那是一匹枣红色小马,马上端坐著一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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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令人惊艷的绝色女子。

见到那个女子,江瑟瑟感觉自己的眼睛好似被蒙了一层什么,有些看不清楚。

那女子年龄不大,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脸庞很白很细腻,细腻得好似阳光都软化在了她的肌肤上。

她微歪著头,一双妙目好似黑葡萄一般,左瞧右看,极为俏丽可爱。也不知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她忽然扑哧一笑,扯了扯身畔马上的夜无烟。

夜无烟在马上俯下身子。从瑟瑟的角度看过去,是夜无烟带著温柔笑意的侧脸。那女子不知说了什么,夜无烟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但还是那么温柔。

瑟瑟的心,在这一瞬,忽然好似被什么蜇了一下,十分不舒服。

是嫉妒,还是別的什么,她说不清楚。

夜无烟和她一样,大概也不屑於这门亲事吧。也许,他早忘记了他还有这么一个未婚夫人,或许记得,但是,恐怕也只是未婚夫人这样一个符號而已。

四年了,他去了西疆四年,四年的时光,足以令他爱上別的女子。

他身畔的女子,是那样耀眼,他们这样並驾齐驱走在街上,看上去那样般配,那样令人艷羡。

江瑟瑟转过脸,重新將视线凝注在面前的茶盏上。

翠绿的茶叶在水中温柔地舒展著,盘旋著。她端起茶盏,轻轻饮了一口,却不知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

虽然娘一直说,以她识人的眼光,六皇子夜无烟绝对是一个女子可以託付终身的人。但是,这並不代表他就是她江瑟瑟的良人。虽然,她已经习惯了青梅称他为姑爷,但是,幸好她的心,並没有遗失。

“小姐,姑爷身畔的那个女子是谁?她怎么可以和姑爷走在一起?!”青梅指著那骑著枣红色小马的女子问道。

瑟瑟再次抬首,他们並驾齐驱的背影已经从窗前远去。耳边响起的,是那些兵士齐刷刷的脚步声。

瑟瑟抬眸道:“青梅,以后不准叫他姑爷。”

“小姐,青梅知道了。”青梅从小姐轻蹙的黛眉看出,小姐心情並不佳。

六皇子从边关带回来的那个女子是谁,一会儿,她定要打听出来。但是,不用青梅刻意去打听,待六皇子的队伍过去后,临江楼里关於六皇子的议论声起。自然,大多是关於六皇子的八卦的。

“听说了吗,我听说啊,那个和六皇子一起进城的女子,是六皇子的心上人,据说曾经救过六皇子的命,好像是北鲁国羌氏族的公主。”邻桌一个灰衣人小声道。

“我听说,这次六皇子能够大败乌氏国,便多亏了北鲁国相助。”另一个蓝衣人悄声说道。

“我还听说,这次六皇子要將那女子封为正妃的!”灰衣人神秘兮兮地说道。

“不会吧?六皇子不是还有一位皇上指婚的正妃吗,虽然没成亲,但好歹也是皇上指婚的,六皇子不会违背皇上的旨意吧?”蓝衣人有些不信地说道。

“难说,你看,六皇子敢带那个北鲁国公主进京,而且还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就说明了他对那个女子是爱之深啊,定是不怕违背皇上旨意的。”灰衣人压低了声音。

“你们胡说什么,什么爱之深,不知道別瞎猜。”青梅听到了那两个人的议论,开口驳道。

瑟瑟抬起手,將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青梅,我们走!”江瑟瑟一脸波澜不惊,站起身来,翩然而去。仿佛方才那些谣言,和她一点儿关係也没有。

两人坐了轿子一路回府。一下轿,瑟瑟便去探望娘亲骆氏。

如果说江府有什么大名鼎鼎的人物,二夫人骆氏,也就是瑟瑟的娘,绝对算一个。

二十多年前,才十八岁的骆氏便已经是东海海盗的大当家,瑟瑟的爹江雁当年平定东海时,她也才二十岁。据说当年一战,她和江雁在海上酣战半日,两人越战越是彼此欣赏,最终她带领群盗接受了朝廷的招安。

据说,当年她还未嫁给江雁时,一身娇艷的红裳,骑著雪白的马儿,从帝都繁华的大道上呼啸而过,有一点儿飞扬跋扈,却没有一点儿江湖戾气,是那样美艷和靚丽,那夺目的美,令见者无不咂舌。她隨著江雁多年征战,立了无数战功,最终嫁入江府,做了妾室。江雁的定安侯,得来不易,而有一半的功劳应当是归於她。

如今,在定安侯的府邸內一个简洁的院落中,骆氏正倚靠在躺椅上假寐。听到脚步声,她才缓缓睁开眼睛。

当年叱吒风云的传奇女子,此时已完全是一副贵妇人的打扮,举手投足,也儘是贵家风范,只有眼波流转间,隱隱有一丝犀利,令人回想到她当年的风采。

“娘,瞧瞧您,病还没好,怎么又出来吹风了?!”瑟瑟的语气里,隱有嗔意。娘的身子,早已不比当年。征战多年,因受伤多次,留下了病根。这些年,虽经调养,却依旧孱弱。一经风吹,便会腰背疼痛。

“瑟瑟,你方才出去了?”骆氏咳了两声,喘著气问道。

瑟瑟走过去,玉手握拳,为娘轻轻捶背。她低声道:“娘,瑟瑟错了,日后瑟瑟会多陪著娘!”

骆氏道:“你也不小了,都二九年华了,若非六皇子一直在边关,你们早成亲了。听说六皇子从边关回来了,你爹想奏请皇上,將你们的亲事办了。你不能再由著性子胡来了,日后没事便待在府里。”

瑟瑟的玉手一顿,拳头便停在了空中。要她和夜无烟成亲吗?可是……

“怎么了?”骆氏察觉到异样,低声问道。

“没什么!”瑟瑟微笑著转到娘面前,“我想,六皇子初回宫,又立了战功,想必很忙。这亲事推一推也无妨,不必操之过急。等了四年了,也不差这几天。”

娘在府內深居简出,並不曾听闻六皇子和北鲁国羌氏族公主之事,她还是不说为好,免得娘担忧。

骆氏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这样也好,方才你爹派人来说,近日宫中有夜宴,要你好生打扮,前去参加。”骆氏伸手將瑟瑟鬢边乱发拢到耳后,爱怜地说道。

嫁入江府后,她因体弱,只得瑟瑟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在旁人眼里,没什么特別,只有她知道,瑟瑟的武艺已尽得她的真传。

这是她和瑟瑟之间的秘密,就连瑟瑟的爹也不知道。因为江雁不愿意让瑟瑟习武,她说女子习武心会野,他希望他的女儿能嫁入皇家,不要舞刀弄剑。

她並不作如是想,她的瑟瑟也是。瑟瑟说,世事无常,女子,唯有自强,才可以立足乱世。

三日后,瑟瑟隨著爹爹江雁到皇宫参加宫宴。

这一次的宫宴是欢迎六皇子夜无烟得胜回朝的庆功宴。

一入夜,庆祥殿內便被布置一新,林立在殿內的十二根汉白玉柱子上皆镶嵌著拳头大的夜明珠,將殿內照耀得亮如白昼。

瑟瑟到达殿內时,一些官员和家眷已陆续归座,她和几个官员千金结伴而行,在各自的席位落座。

因了这场合的特殊,瑟瑟也简单装扮了一番。乌髮上綰,梳成半月髻,发间別了一支白玉弯月釵,垂著细细的一串星星流苏,在灯下华光流动。一身素淡的蓝色宫装,並未镶嵌丝毫饰物,只在裙角间绣著一片片银白色小竹叶,看上去清冷贵气又雅致。

归座不久,便感觉到座上气氛有些异样,眾人皆屏息敛气望向殿门口,神色间带著几丝期待和好奇,瑟瑟也隨著眾人的视线望向殿门口。

殿门口有太监唱喏道:“太后娘娘到,六皇子到。”

夜明珠华瑞明亮的光芒映照下,只见六皇子夜无烟挽著太后的手,信步走了进来。

夜无烟早已褪下了银盔银甲,此时身著一袭明紫色云锦宫服,黑缎般的长髮仅用一根碧玉簪箍住,俊美的脸上,眉如墨裁,眸若点漆,鼻挺秀峰,唇角掛著淡淡怡人的笑。只是那双凤眸,看似在笑,眼底却隱含犀利和锋芒,令人不敢直视。

在座的官员,大多都见过四年前的夜无烟,今夜再见,都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四年的边关生涯,果然是锻链人啊,此时的夜无烟早已不再是四年前那个孱弱少年了。他长身玉立,俊美不凡,脸上掛著似有若无的笑意,举手投足间,贵气盈然。看似雅致温文,可是,透过那双冷凝的凤眸,谁也不敢忽略他身上那淡淡的自信和隱隱的霸气。

这样隱含的霸气和王气,比之锋芒毕露的凌厉更令人胆寒。隱在鞘中的剑,谁也不知,出鞘后,它会是怎样的锋利和凛冽。

夜无烟扶著富贵端庄的太后缓步入殿,他们身后,还紧隨著一道人影,竟是和夜无烟並驾齐驱在帝都街上驰骋而过的北鲁国公主。

席间许多人还不曾见过这个北鲁国公主,不过也大多有所耳闻,如今见她和夜无烟结伴而来,都觉流言非虚。六皇子夜无烟果然对这个女子极其宠爱,此种场合,也和她形影不离。

再次见到这个女子,瑟瑟心头忍不住微微一沉。看样子夜无烟定是带了她一起到慈寧宫接的太后。

遥遥地,瑟瑟便瞧见父亲江雁的脸色乍然沉了下来,各宫嬪妃以及官员千金也有意无意地將目光扫向了她。纵然她不在乎,但是,在眾人同情的眸光注视下,著实还是感到有那么一点儿难堪。

夜无烟將太后扶至紫檀贵妃榻上,便衝著北鲁国公主微微一笑,坐到了自己席位上。

北鲁国公主在宫女的引领下,坐到了这边女眷的位子上。北鲁国公主今夜的装扮早已不是街上那身色彩斑斕的衣裙,今晚她入乡隨俗,穿的是南玥宫装,轻盈的撒白纱裙,如云似雾般笼著她,一看便是出自帝都名衣坊的“云烟罗”。乌髮轻綰成一个娇俏的新月髻,头上戴了一顶珍珠头冠,皎白秀莹的珍珠,散发著温润的光芒,衬得她愈加美轮美奐,简直不真实,好似月中素娥下凡。

她一坐到席上,早有几个好事的千金小姐凑了过去,问道:“公主可真是美,这衣衫是京师名衣坊做的吧?”

那公主轻轻点了点头,含羞带怯地笑道:“好像是吧,我没有贵国的宫装,一到京,烟便派人请了名衣坊的师傅来量尺寸。这不,临来时,才堪堪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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