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省,昆北市。夏末的烈日像个烧红的铁盘,死死扣在天空中,炙得柏油路面都泛起粘稠的光晕。

市郊的“翠屏湖”水库扩容工程工地上,尘土被往来的工程车扬起,又重重砸在每个人的安全帽上,空气里满是柴油味与汗水发酵的酸腐气息。巨大的挖掘机铁臂一次次扬起又落下,轰鸣声震得人耳膜发疼,將山坡最后一角土石剷平,露出赭红色的新鲜断面。

“头儿!有情况!快过来!”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工人突然扔掉手里的铁锹,声音尖利得像被火烫到,在机械的轰鸣中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他脸色惨白,手指著挖掘机的铲斗下方,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工头老张叼著的菸捲“啪嗒”掉在地上,火星溅起又迅速熄灭。

他皱著眉头快步跑过去,常年在工地上风吹日晒的脸皱成一团,呵斥的话刚到嘴边就咽了回去——挖掘机挖开的断面深处,裸露出的不是预想中坚硬的岩石,而是一块巨大、褪色发脆的蓝色塑料布的一角。塑料布被土石挤压得变了形,边缘已经风化开裂,散发出一种混合著湿泥、霉味和难以言喻的陈旧气息,闻著就让人心里发紧。

“停停停!都给我停手!”老张心里“咯噔”一下,常年和土方打交道的直觉告诉他,这东西绝对不寻常。他挥手让挖掘机司机立刻熄火,又招呼几个经验丰富的老工人,“拿小铲子来,都轻点,別给我瞎碰!”

几个人蹲在断面旁,用小铲子小心翼翼地扒开周围的泥土,又用手轻轻拂去塑料布上的浮尘。隨著塑料布被慢慢扯开,一股更浓重的腐朽气味扑面而来,一具蜷缩的、完全白骨化的人类遗骸,就这么暴露在刺眼的阳光下。骸骨保持著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脊柱向后弓起,双臂蜷缩在胸前,指骨紧紧攥著,仿佛在承受巨大痛苦时的无声吶喊。

工地上瞬间鸦雀无声,连风吹过湖面的声音都变得格外清晰。

刚才还喧闹的工地,此刻安静得能听见每个人的心跳声。年轻工人嚇得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老工人们也脸色煞白,手里的铲子“噹啷”掉在地上。老张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掏出手机的手都在抖:“报警!快报警!这不是意外,是命案!”

昆北市刑警支队法医实验室,白炽灯的光线惨白刺眼,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凝重。

恆温恆湿的房间里,空调冷风丝丝缕缕地吹著,却压不住那股从证物袋里透出来的、跨越二十年的陈旧气息。

法医老李戴著双层口罩和无菌手套,鼻樑上的老镜滑到了鼻尖,他却顾不上推。

他小心翼翼地用竹製镊子清理著骸骨缝隙里的泥土,动作轻得像在摆弄易碎的瓷器。

旁边的工作檯上,铺著一层白色的无菌布,上面放著从塑料布包裹里取出的物品——那块蓝色塑料布已经被展开,边缘的標识显示这是九十年代末国营工厂常用的工业包装材料,耐磨防潮,当年主要用来包裹大型机械零件,如今已经脆得一折就断。

骸骨旁那个锈跡斑斑的铁皮饼乾盒,是目前唯一的突破口,盒身已经被锈蚀得凹凸不平,锁扣早就烂死了。

“男性,年龄在25至30岁之间,误差不会超过两岁。”老李一边用探针检查著骸骨的关节,一边对著录音笔记录,“身高约一米七五,根据股骨长度测算,误差±2厘米。耻骨联合面的骨骺闭合程度和牙齿磨损度都显示,死亡时间……保守估计在20到25年前,正好卡在世纪交替那几年。”

他停顿了一下,用镊子轻轻抬起颅骨:“颅骨未见明显锐器伤和钝器击打伤,但你看这里——”他指向电脑屏幕上的x光片,“第三、四、五根肋骨有陈旧性骨折癒合痕跡,骨痂形態不规则,应该是生前遭受过暴力击打造成的。另外,尾椎骨有轻微变形,不排除死前有过剧烈挣扎。”

技术员小张拿著超声波清洗仪,正一点点清理铁皮盒表面的锈跡。

“李老师,差不多能开了。”他示意老李过来看,只见他用特製的螺丝刀轻轻撬动盒盖,隨著“咔嚓”一声脆响,锈死的盒盖终於被打开,里面铺著一层泛黄的布,包裹著几件物品。

“保存状况比预想的好。”小张鬆了口气,用镊子夹起布包著的东西,一一放在证物盘里。

几张黑白或泛黄的彩照,边角已经捲起,顏色褪得厉害,但依稀可辨画面內容:一张是一群穿著蓝色工装的年轻人站在掛著“红星机械厂”牌匾的大门前合影,每个人都笑得很朴实;

另一张是个清瘦、戴著黑框眼镜的男青年,站在一台巨大的工具机前,手里拿著卡尺,笑容靦腆又带著点自豪。

一张纸质饭票粘在布上,小张用签蘸著蒸馏水慢慢湿润,模糊的字跡逐渐清晰:“红星机械厂第三食堂”和日期“1999.06.28”。最底下是一枚红五星奖章,別针已经锈断,背面刻著的字还能辨认:“先进生產者 1998年度”。

“红星机械厂……”刑警队长周凯站在一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著下巴,“那可是咱们昆北的老厂子了,九十年代末国企改制的时候就破產了,原来的厂区现在都改成商品房了。”他拿起那张单人照,“这人,十有八九是当年厂里的工人,看这奖章,还是个技术骨干。”

周凯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市局办公室打来的。

掛了电话后,他脸色更沉了:“年代太久远,涉及的单位又没了,还可能是命案,市局已经把案子上报省厅了。这骨头,怕是要惊动上面了。”

省厅刑侦总队,副厅长罗飞的办公室里,百叶窗將阳光切割成细长的条状,落在办公桌上的电子屏上。

屏幕上是昆北市局传来的现场照片和初步报告,那张白骨在蓝塑料布包裹下的影像,像一道跨越时空的伤疤,带著一种沉甸甸的悲愴感。

“二十年……”罗飞低声自语,手指轻轻敲击著桌面,眼神依旧锐利如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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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是刑侦工作最无情的对手,它能让血跡乾涸,让指纹模糊,让证人的记忆变得支离破碎,甚至能让真相被彻底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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