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心之全蚀
“你……”她艰难地开口。
“想问我怎么知道的?其实只要查一查,马上就知道了。不过可笑的是,我从来没想过要查你。因为我从没想过,你会骗我。”
沈世尧说这些话时,十分冷静,几乎辨不出喜怒。然而他越是这样,陆路越是崩溃。
“你听我说,”她急得快哭出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怎么解释比较好呢?她的大脑忽然空白一片。说她骗他的事是假的?不,从她告诉他那个人已经死掉了开始,她就在欺骗他。
等不到她开口,沈世尧继续说下去:“那么陆璉城小姐,现在我只有一件事想跟你確认,那时在医院,你吻我,说我们试一试,是不是仅仅因为门外站一个你忘不掉的人……你想利用我,忘记他?”
“他去找你了?”仿佛天灵盖被猛劈开,陆路惊慌失措,牙齿都开始打颤,陆亦航,陆亦航……你竟然做到这一步。
见她受惊的表情,沈世尧大笑:“是啊,我也很意外,一个原本已经死掉的人,竟然活生生地从坟墓爬了出来找我。”
一瞬间,陆路只觉得泄气,说什么都没用了,即使陆亦航再卑鄙,她也必须承认,他告诉沈世尧的每个字,她都无法反驳。事情不是这样的,却又是这样的,她的確是欺骗了他,利用了他,现在被揭穿,是她活该。
但是,她应该告诉他吗?现在的她,觉得很幸福。
她不確定那是不是他所说的爱了,但她希望和这个人一起,得到幸福。
只是当她抬眼,对上沈世尧冰冷到近乎嘲讽的目光时,她却退缩了。是啊,就算她这么说又如何呢?仍然无法抵消她欺骗他、利用他的事实。他大概也並不会因为这些话感到开心,或许,还会更厌恶她。
思及此,陆路垂下眼帘,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那么,还是离开吧,离开这个一度让自己留恋的温暖世界,只要他能因此感到畅快一些。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手中的勺子越攥越紧,勺柄嵌入掌心,她却忘了痛,只喃喃著这句话,下一秒,已跌跌撞撞转身,往大门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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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也就是望著她逃离的背影,沈世尧才悲哀地意识到,原来她真的曾经因为爱,把整颗心都掏给了別人。而为了活下去,她只能將一颗石头塞回胸腔里。
当他伸手,试图温暖那颗心的时候,他不知道,那其实只是一颗石头。
而石头,是怎么都捂不热的。
他忽然觉得恨。
身体的动作永远快过大脑,当沈世尧意识到时,他的双手已狠狠掐住陆路的脖子,將她按在墙上。拉扯中,她的短髮变得一团乱,脖子上也慢慢浮现出红痕。
“咳、咳咳咳……”陆路痛得禁不住流出眼泪。
然而不等她求饶,沈世尧已经用力地將她整个人抱起来,丟在了臥室的床上。
这一次,沈世尧终於看清了她眼底的泪,绝望中带著愧疚。
“別让我恨你……”她几乎是哀求。
然而那愧疚却令他如此厌恶,沈世尧笑著吻下去:“没关係,因为我更恨你。”
那有过的,关於幸福的愿望,犹如一场大梦,梦醒之后,全是心碎的声音。
陆路恍惚是做了个梦,梦中回到采尔马特,她和沈世尧坐在雪堆中接吻,那吻感像羽毛,轻轻地挠著她的心房。
她觉得整个人都要醉了,心中全是波光云影。
然而一瞬间,梦境的画面被打碎,她被独自丟进黑洞洞的夜,头顶没有光,只有疾风冷雨砸在她的脸上,她觉得痛,又很慌,拼命叫沈世尧的名字,回应她的却只有空荡荡的回声,她的背后渐渐冷汗涔涔……
陆路猛地惊醒,慌乱中一抹脸,才发现两颊全是未乾的泪痕。
她竟然哭著睡著了。
窗外是刺目的阳光,一时间陆路分辨不出究竟是什么时间,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偌大的臥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她迟疑著低下头,將被子撩开一角,再盖上,悲愤的心情里忽然掺杂了些许难以言喻,沈世尧居然帮她穿好了睡袍。
回想起昨天,陆路仍觉得是一场噩梦。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的力气可以这样大。也是,从前她和陆亦航在一起,他们最亲密的举动,也不过是接吻,而那些吻,虽然缠绵,却也都是点到即止的。
所以如今,当一个男人以绝对的力量优势仅用一只手便將她按到,还轻鬆地腾出令一只手开始解她上衣的纽扣时,她除了愧疚,只剩下害怕。
慌乱中她说了什么?好像是徒劳地重复著“別让我恨你”,然而沈世尧的话却浇熄浇灭了她全部的希望。
他说,没关係,因为我更恨你。
眼前一下子就暗了,陆路挣扎了一阵,渐渐也就放弃了挣扎,甚至在最痛的时候,她也仅仅只是咬住他的肩膀,只流泪,不说话。
然后沈世尧便愣住了,虽然只有很短暂的片刻,但陆路仍然觉察到了。她知道他在惊讶什么,但她什么都不想说。她將脸转向了一旁,即便沈世尧后来数次伸手来掰过她的脸,想吻她,她都拼命挣脱了。
最后沈世尧终於放弃,替她將被子掖好,转身翻向了另一边。
而后陆路便开始哭,不是號啕,而是隔很久才抽噎一下,像是婴儿闭住了气,怎么都缓不过来。
也不知哭了多久,她终於哭累了,迷迷糊糊地睡了。
等再醒来,沈世尧已经不见了,她穿著身上的那件男士睡袍走到窗前,仍觉得四肢百骸都在痛,仿佛一切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但陆路心里明白,这不是梦,这是比梦更不堪,更真实的现实。
在窗前站了很久,陆路才去浴室洗澡。
从前没有觉得,但此刻,这间公寓里无处不在的沈世尧的气息却令她感到无法呼吸。陆路麻木地拧开水龙头,將头迎向莲蓬头。
接下来怎么办呢?
首先是离开这里,但她昨天的衣服却不知道被沈世尧收去了哪里……算了,只要不是光著身子,就一定能够走出去……然后呢,然后是去看清珂,也不知道她恢復得怎么样……
她一件件一桩桩地理清思绪,然而潮热的蒸汽扑面而来,脑子却越来越觉得昏沉,后来是怎么昏过去的,她全然不知道。
再醒来时陆路又躺回了那张大床上,浴袍也重新套在了身上。不远处,沈世尧正站在落地窗边打电话,眉头紧锁,声音压得极低,脸色更是难看,渗著重重的寒气,令陆路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见她转醒,沈世尧掐断电话走过来:“医生来检查过了,说没什么大事,就是浴室缺氧闷住了。你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陆路没说话。
真奇怪,原本她曾想过千万种再与他面对面时可能的场面。是哭得撕心裂肺不可抑止地控诉他的所作所为,还是乾脆跳上去掐住他的脖与他同归於尽……她明明假想了千万种,偏偏没有想到最后会变成这样平静到近乎淡漠的无言以对。
他们就那样沉默地对视著,沈世尧的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而陆路,则是满眼倦怠。
过了很久,沈世尧以温和到近乎失真的声音突然开口:“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陆路错愕,隨即摇头:“没有。”
沈世尧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又恢復到那样带著一点不可一世,桀驁地笑:“那好,我也没有。”
耳畔传来公寓大门被关上的声音,但陆路甚至懒得抬一抬眼皮,如果一天前,她还有满腔的柔软情绪,因愧疚因害怕而不知如何开口,那么现在,那些柔软的部分,已全部被挫骨扬灰,连一丁点渣都不剩。
翻身起床,陆路巴不得立刻离开这里,然而走到大门口,才发现房门居然从外面被锁住了。
沈世尧……
陆路握著门把的手一滯,甚至连愤怒的气力都没有了,停顿了片刻,她將被拖到沙发上,准备將就一晚。
至於那张床,她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再睡了。
意识到自己被沈世尧软禁,是在隔天醒来接到cindy的一通电话后。
有媒体不知道从哪里挖到消息,说清珂住院的原因另有隱情,从而缠著恆一不放,从早上到现在公司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cindy怕迟早出岔子,赶紧安排清珂转去老板更熟悉的私人医院,现在便是打电话叫陆路准备好车去医院接人。
掛掉电话,陆路立即跟公司的司机联繫,隨后打给美玲,让她负责监视好病房附近有没有可疑的人,最后,她起身走到大门前,再一次转动门把——
果然还是打不开。
陆路嘆了口气,不得不调出沈世尧的號码拨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有人接,却不是沈世尧本人,而是他的女助理。
“沈总说,如果是陆小姐打来的,就说他现在在忙,有什么等他回去再说……”复述这样欠扁的话,助理小姐感到压力很大。
没想到陆路根本置若罔闻:“让他接电话。”
“……”助理小姐觉得要哭了。
见对方没有反应,陆路不禁又提高了声音:“我说,让沈世尧接电话!”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未落下,沈世尧的声音已在电话那头响起:“什么事?”
“我有急事要出门,”陆路顿了顿,“请你立刻回来给我开门。”
“哦,”沈世尧示意助理先出去,转而低头道,“我没空。”
隨即掛断电话。
听筒里传来嘟嘟的提示音令陆路一怔,等她反应过来,无辜的手机已被“啪”的一声摔在了沙发上。
她平復了一下呼吸,才又走过去捡起来,给cindy打电话。
號码还没有拨出去,已经有电话进来,陆路看了眼,是美玲,连忙接起来:“有记者?”
“不是,”美玲的声音十分为难,“是陆总来了……说要带清珂转院。”
“cindy姐知道吗?”
“知道,cindy姐说我们动作太慢,就答应让陆总先送了。人已经从后门上车了,確认过了,没有人偷拍。”
“这就好,”陆路轻轻舒了口气,“我马上给cindy姐打电话解释,你先收拾好东西,回公司吧。”
跟cindy道歉解释完,说自己因为计程车堵在半路没来得及赶过去,这件事总算勉强矇混过去。
坐在沙发上,陆路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就像一滩烂泥,一动也不想动。照她以前的个性,怕是已经把沈世尧的公寓砸得稀巴烂,但现在,她却只能强迫自己坐在这里,冷静下来,等他回来。
原本她是什么都不想再跟他说了的,但眼下看来,他们必须要谈一谈。虽然谈话的內容还不知道,但陆路已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和焦躁正慢慢將自己包围。
与此同时,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和焦躁的人,还有清珂。
陆亦航说要来接她的时候,她高兴得简直要晕过去了。他竟然记得自己的承诺,如果不要这个孩子,他今后都会陪在她身边,满足她任何的愿望……而原本,她甚至没有奢望过他会真的兑现这些话。
她坐在病床上化了很久的妆,失血太多,她的脸色一直很苍白,就像水墨画里用到的宣纸,仿佛轻轻一弹就破了。而现在,为了见他,她拼命想往这张单薄到惨澹的纸上添些热闹的顏色,她不想令他觉得自己的模样可怜。
好在一切也都如她的意,顺利到不行。美玲帮她將行李搬上陆亦航车子的后备箱,陆亦航为她拉开副驾的门,为她系好安全带。
她的喜悦溢於言表,一路上嘴角微微上扬,直到经过便利店,她有些口渴,陆亦航便体贴地停了车,下去为她去买水。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视线是怎么聚集到那只放在储物箱里的录音笔上的,原本她只是想找张纸巾擦擦晕掉的睫毛膏好补妆罢了。
然而不知为何,她的手却在触到那只录音笔的时候,如同著了魔般,按下了播放键。
“你没有忘记我。”
“你凭什么这么说?”
“因为当我听说你因为发烧住进了我所在的医院,赶过去看你的时候,你故意吻了你的男朋友。不,不对……那时候,他究竟是不是你的男朋友,大概只有你自己知道。不过有另一件事我却很肯定,那就是你明明看见了站在房门外的我,却故意装作没有。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说,忘了我……你大可以不必害怕我进去探望你,你说是不是?”
“是,我没有忘记你,你刚回国的时候,我痛苦得要死,那些以为忘掉的事总缠著我不放,我也分不清楚是恨你多一些,还是爱你多一些……我也承认,那天我吻沈世尧,也是因为想要避开你……”
那两个熟悉的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盘旋,有一瞬间,清珂羞愤得想要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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