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武官愣住了。
“一副牌九!”赖三叫道,“別忘了还有骰子!真是闷死老子了!”
见他愣愣的,赖三急道:“到底行不行啊?我好歹救了你一次,不是求你这么点事都不行吧?你也太小气了!”
“呃……好、好。”那武官答应。
“哦呵呵……”决起来快起来。你真是一等一的好人!”赖三见他答应了,忙眉开眼笑將他扶起,“这位大哥宽肩窄背、龙行虎步,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一看就是英雄!对了,不知怎么称呼?”
“卑职是勇毅都尉衙门典正景迟。”那武官站起之后,比赖三高了好大一截,神色尷尬地看著赖三。
“原来是典大哥!三国有个典韦,便是盖世无双的英雄!大哥这个名字真是好!”赖三眉开眼笑地夸道。
此言一出,那武官飞快地看了他一眼,隨即垂下头,嘴角露出一丝强忍的笑从见到这人起,他始终眉头紧皱不见欣喜,完全就是一副没有表情的棺材板脸,谁知被赖三一夸居然有了笑模样。赖三得意扬扬,只道是自己功力深厚,这记马屁拍中了別人痒处。
“咳。”汤饼拉了拉他的衣袖,细声道,“典正是官职名,这人名叫景迟。”呃……赖三老脸红了红,好在他脸皮够厚,也不甚羞愧,绝口不提刚刚的事情,道:“景大哥,兄弟和你一见如故,东街这边有个惠福楼,酱肘子做得那叫一个绝,你等我出去之后就去找你,我们一起去喝两杯如何?”
“卑职多谢大人好意。”景迟却拱手道,“小人身份低微,不敢当大人宴请。”
“甭和我客气,肘子吃不吃的再说,景大哥你现在就回去吧,牌九你一定要快点送来啊!越早越好,我叫別人都不理我!可算找著一个欠我人情的了!我在这里会非常想你的,你可一定一定要儘快回来啊!”
景迟一脸黑线,只得答应一声,转身走了。
之后几日,赖三与那几张饼日日杀得双眼通红,兴致盎然,大有就在这里住下去也无妨之感。赌徒很容易打发,吃还是吃的那些玩意儿,住也还是条件简陋,但只要有小小一副牌九在手,那就一下从地狱到了天堂了。赖三虽然没有那么大的赌性,但也兴高采烈了许多。
连十日之期已满都没在意,还是景迟来找他,他才反应过来,最后还是狱卒哭著求著,他才拉著四张饼和景迟出了这慎刑司。
到了门口,早有差人將他的佩剑、隨身荷包等物准备好递过来。赖三接过承影剑来亲热地抱在怀中,显得十分高兴。他兴高采烈道:“正好景大哥来了,我可是一见景大哥就感觉亲切,这叫一见如故!走,咱们一起好好喝两杯!”
景迟抱拳摇头:“卑职还有事,就不打扰都尉大人了。都尉大人相救之恩,景迟铭记心中,日后如有机会,必將报答。”
“你怎么总是有事?”赖三拉著他道,“一起吃个饭,你有什么事不也得吃饭吗!”
景迟还是摇头拒绝。
“你是不是怕惹事?”赖三道,“不会吧,我就不信你老实和我吃顿饭,富满还能追过来和我们打上一架。不如我们设个局,直接把富满骗来吧,让他吃个瘪,咱们也出出气!”
“你是不是怕那个陈太傅?”赖三说得高兴,却见景迟神色不对,不禁拍著自己胸口道,“放心!在这定西三省,绝对没有我惹不起的人!这姓陈的纵容自己小舅子仗势欺人,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谁知景迟闻言竟然眼睛一瞪,说:“谁不知陈大人是烈烈丈夫!头顶青天,胸怀百姓,那是我定西一等一的好官。大人虽然对卑职有相救之恩,但卑职也不能任由大人詆毁陈大人!”
赖三年纪轻,却是不知,这太傅陈定雷在民间那是声名赫赫。陈定雷比穆延陵年纪还大十余岁,前半生始终潦倒,二十几年前在好友的帮助下才好容易做了騶县县丞,一个芝麻绿豆大点的小官而已。
那时定西王也就是越天意的父亲刚刚承了王位不久,喜欢策马扬鞭,奔驰围猎。经常要带著超过五百人的卫队到涇州城外的围场打猎。騶县就在涇州附近,陈定雷身为县丞,在秋收的时候背著褡褳下乡查看庄稼收成情况,路遇定西王带著五百家奴,纵马穿过官道,五百人太多,散布在道路两旁,农田庄稼被踩坏不少。
陈定雷挺身而出,愤然拦阻,硬是將定西王爷拉下马来。定西王惊怒,命人將他拿下,喝问:“你要反了天吗?”
当时还仅是一个县丞小吏的陈定雷回答:“秋收在即,百姓是死是活,全看此刻收成。您纵马踏田,如同杀人,民以食为天,欲反天之人,乃是王爷!”
定西王大怒,欲將他击杀,百姓环跪路中,哀號不休,只得作罢。
隨后十余日,陈定雷躺在田地之中,声称若有人踩踏庄稼,请从他身上踏过。直至秋末收粮完毕,也无一人敢去踩踏农田。也是凑巧,騶县当年粮食大丰收,百姓感其恩义,都以“青天”呼之。
之后他更是政绩卓越,一路升迁,平步青云,做了王府的太傅。不过是这陈定雷与赖三年纪相差太大,赖三有记忆之时,他已做到太傅,赖三不知道也不足为惧。
见到景迟居然大怒,赖三期期艾艾道:“可是……那个小舅子……他明明就是仗势欺人。兄弟也是为了景大哥抱不平……”
“富大人是富大人,陈太傅是陈太傅,岂能相提並论?”景迟道,“何况富大人官声一向也是不坏!景迟仗著马术在街头疾驰,那也有错,卑职不觉得陈大人判案不公!”
“好吧。”赖三鬱闷地想,我这不是自己找的吗?这倒遇上个正义凛然的主!转念一想,他被无辜打了一大顿都不觉得人家判案不公,自己好歹打了富满不少拳,算下来也没吃亏。
“是兄弟胡说八道,景大哥不要放在心上。你说好就好,我是绝对信得过你的。土地庙旁边就是牙行,可见神仙也有歪亲戚,你说这事陈太傅是秉公处理的,那一定是了!”
赖三嬉皮笑脸地说著,拱手算是赔礼,顺带对这个敌人都崇敬的陈定雷也多了一分好奇。
景迟见赖三拱手,连忙躬身抱拳:“不敢,是卑职多嘴。大人是上官,自是知道陈太傅为人的。”
“这个就抱歉了,我做上官火候还短,不熟!”赖三嬉笑道,“好了,不说那么些没用的,你信陈大人不会找你麻烦,那就没什么忧心的了,咱们喝酒去!我请!”
可景迟却没什么好心情,直说有军务在身,不方便在这市井逗留。但赖三是真心敬仰此人,想起那日他身上的伤,便张口询问。景迟只好和他再寒暄几句,便匆匆告辞,只是赖三见他衣衫单薄,解下自己披著的大氅,递给他说:“景大哥,你有事我就不耽搁你了,天气冷,景大哥刚受了棒伤,要小心身子,加一件衣服再走吧。”
这大氅乃是水獭皮做的,一水整整齐齐的黑色细毛,可值不少银子,景迟见了不敢要,连连躬身推辞。
赖三道:“这不过是兄弟一点心意,景大哥这样的英雄人物,怎的做起事来婆婆妈妈?”汤饼道:“这位典正,你就收下吧,我们都尉出手大方,你若不要,他反而会不悦。”
其余三人也点头称是,景迟狠狠心,厚著脸皮接过,再看向赖三,嘴唇哆嗦,有些不知说什么才好,但那神色间,却是颇为感激。
之前赖三反覆说他是英雄,他心里其实有点腻歪,英雄个毛!他不过是个当差的,而且还是上司不是很看重、混得不是很好的那种。而且就算好话都爱听,那也要看是谁夸的。赖三这位都尉大人从里到外一身油滑习气,看不出一点能干正事的模样,景迟其实看他不大顺眼,被他夸一夸也没觉得有多舒服。又见他要整治富满给陈大人不痛快,心中更是不喜。
可如今见赖三这样好的一件衣服,说给就给了,衣衫值钱也就罢了,关键是他自己明明也冷,脱下衣服就是一哆嗦,却还能顾及自己,这时景迟倒是相信他是真心看重自己了。
赖三见他看著自己的目光火热挚诚,竟有些知己的意味,不知怎么心头一热,解下自己的承影剑,大声道:“景大哥!宝剑配英雄,这把剑,兄弟拿著可惜了,送你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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