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止前进!”喊完这一句,他把號角塞进嘴里拼命地吹,吹完又喊,喊完又吹,似乎不这样,就不能表达此刻他心中的震撼,完全忘了一个主持仪式的司礼官员应有的程序。

隨著“致果都尉有令,停止前进!”这句话,士兵队伍戛然而止,走在最前面的景迟己经肩头都浸入水中,跟在他后面的人,也有半身浸在江水里。

好生奇怪,刚刚在乾爽的平地上,这些士兵个个嫌冷,哈手跺脚什么也不顾,如今在刺骨的冷风中,酷寒的江水中,士兵们竟然爆发出只有最精锐的精兵才有的庄严肃穆。

没有任何人要求,他们半身在水中,露出水面的半身挺得笔直,如同松柏,目光锐利,如同刀锋,没有任何人发出哪怕一丁点声音,没有任何人动哪怕一点点。

“诸位大人,你们还想看什么表演?”赖三歪著脖子看著身边一群人,心中的自豪无法形容。

穆延陵看了他好久,才沉声道:“不必了!这样的军队,必然是一支虎狼之师,再也不需要其他任何表演!”

他早就应该站起来了,但郡公一步跨过他,无数官员眼睛都望著河中,基本没有人去看他,他只能自己站起来,不然这个脸就丟得一点也不剩了。多奇怪的事情,同样是为郡公好才跪下,若是郡公扶起他,那他会受人人敬仰,不理他,他就没法下台。

穆延陵这一刻的眼神是彻骨的冷,他甚至不去掩饰对赖三的敌意。用充满敌视的目光,说出讚美的话,却罕见显得真诚!

“都回来!太史大人说了!这样的军队,必然是一支虎狼之师,我们再也不需要任何表演!”军队在欢呼声中踏著波浪缓缓退回。

赖三这时才冲穆延陵笑笑,不过这笑意,怎么样都觉著让人带著冷风的寒意。

“致果都尉麾下,第一军偏军,成军!”

司礼衙门的官员放开號角,大声喝道,似乎也感染了定西武人千百年来积累下来的不灭之魂。

欢呼声骤然响起,看热闹的百姓自发挥舞著双手,为他们心目中的勇士吶喊,从一切安定之后,定西已经很久没有注重武事。这是定西近些年来成立的第一支新军,也是百年来第一支致果都尉名下的军队。虽然只是三千人规模的一支偏军,那也是了不得的事情了。

景迟已经全身湿透,可他此刻的身姿挺拔得就像一根能擎天不倒的柱子。他看了看四周欢呼著的百姓,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前行了三步,站定,又將这口已经吸进胸腔深处的气息缓缓吐了出来。

景迟是在无比正统的军人家族中培养出来的,他此刻也没有一点信心眼前这支军队是例外,但他愿意试一试。为了那个救过他性命把他当兄长,却浑然不觉自己身份的郡公,以前他愿意送出的是自己的命,现在他愿意送出的,是自己根深蒂固的信仰。

“致果都尉麾下第一军偏军,成军!”

司礼官员又是一声呼喝。隨著这一声,早就准备好的四名强壮士卒手臂划了一个儘可能大的弧线,手中的鼓槌同时落在那面需要五人合抱才能包围的巨大军鼓上。

“略——”

落下的时间完全一致,以至於四个人敲出的声音只有一声。这一声如同一个闷雷般,从鼓面生成,然后便脱离了军鼓,仿佛化成了实质,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车轮,由近至远缓缓滚过,直至天幕,成了轰轰雷鸣!

河水里出来的士兵,个个都姿势挺拔地站立著,他们身上沾了水的地方此刻全部都在寒风中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壳,闪烁著晶莹的光。可是却没有人动,在之前还窃窃私语动个不停的士兵们,此刻脚底已经和地面冻在一起,却没有人动上一下。

“致果都尉麾下第一军,成军!”司礼衙门的官员又是一声大喝。“请致果都尉射彩球,开辕门!”

准备了那么长时间,真正用得著他的其实就是这一刻!无数的夜晚在他心中迴荡,那单臂被吊在树上,全身挣扎的惨叫声似乎又在心里响起。其他的事情都是这支军队为他做的,只有这件事,是他为这支军队做的!射下彩球,打开辕门,取得一个好彩头。

赖三一声长笑,骑上战马,端起银弓,绕了一个弧形直奔辕门,放眼望去,沉声道:“我准备好了,將彩球掛上吧!”

站在辕门下的士兵愣一愣,才道:“郡公,彩球昨晚上就掛上了!”

“在哪里?”赖三沉声问。

“就在那!辕门最中间,顶上。”那士兵指著上面很小很小一个红点给赖三看。如果他不指出来,赖三根本没发现那里还有个红点。

这是彩球?不是说,彩球有西瓜那么大吗?这这……这,目测一下,这东西拿:下来肯定连鸡蛋那么大也没有,最多只有个红枣那么大!

赖三瞠目结舌,这就是他要射的彩球吗?別人和他说的不是这样的啊!这不是不按套路出牌吗?十丈高的辕门上放一个红枣,这是一般人能射中的吗?便是军中万里挑一能百步穿杨的那些人,也不能保证每次都能射中吧?

红心的正中他不是没射中过,但那纯属是蒙的,给他一百支箭能有一次射那么正的都算不错了,他没有一箭就能射中的水平啊!

怎么会这样?他惊慌地回头望去,却见看台上,穆延陵冲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他己经不再做任何掩饰,就这么明明白白告诉你,这件事,是我做的!

对上穆延陵目光那一瞬间,赖三仿佛全身的毛孔被强行打开般,汗水哗啦哗啦就淌下来了,全是冰凉冰凉的冷汗!

越天意不是没想过要在彩球系带上动动手脚,却被他拒绝了,他明確地说了,自己能射中,请她相信自己!小傻子相信了他,给了他男人的尊严,可是如今,他这边却出了问题。

既然越天意都没有別的办法,只能在带子上动手脚,那就说明,这一箭是必须射中的,不然她也压不下场面,不然她也帮不了自己。

他这个临时抱佛脚学习射箭的人,要射的却是以往任何一次成军仪式上,將领都没有射过的高难度。

如果定西歷次成军用的彩球都是这么大的,那么至少有一多半的军队会解散!

“请致果都尉射彩球,开辕门!”司礼衙门的官员又一次开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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