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珩默不作声立在魏人的阵列中,原本舒展的眉梢又渐渐绷紧。
他本以为夏侯骏这一伙不过十余人,但此时仍有魏军士卒源源不绝从黑暗中窜出,只一炷香的功夫,就又走出了百余人。
且这些人衣甲鲜亮,神完气足,完全不像是从阴平那种山坳里摸过来的。
这个问题其实一直縈绕在他的心头,那就是魏人和羌人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
他们若与退至江油的邓艾匯合,不知又要在蜀境掀起多大风浪…
这时。
身旁的魏军精兵突然动了,如倒伏的麦子般跪倒一片。
崔珩只愣了一下,便也跟隨身旁的士卒一起跪了个结实。
但也就是这半息的犹疑,为他引来了一道慑人的目光。
崔珩额头冒出冷汗,不敢去触碰脖颈上的讖纬铜人。
讖纬之术固然神异,但那些大人物有天罡地煞气护体,受到的影响微乎其微。
他双眼死死盯著地面,隨著脚步声渐近,一双白底鹤纹皂靴出现在视线中,距离他鼻尖不过三寸。
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小友,你在掩盖些什么呢?”
“我…”崔珩额头冷汗直冒,艰难地抬起头,旋即看到一双深邃如幽潭的眸子。
眸子的主人戴著一张不对称的青铜面具,右半部是铜雀衔羽浮雕,左半部却布满卦爻裂纹。
他微微一笑,將一截白色袖袍隨意丟在地上,脸上勾勒出一抹没有温度的笑:“我是大魏的铜雀使。”
就在他说话的功夫,头顶的月光消失,一片阴影笼罩了大地。
崔珩下意识昂起头来望向天空,但只这么一瞬,他的瞳孔已骤然缩成针尖。
只见一座巨大的宫闕正缓缓自远方的天穹中压將过来,形似倒悬山岳,一路撞散奔腾的云海而来,就连天空似乎都在微微震颤。
现在,崔珩终於知道魏人是如何凌空虚渡的了。
“铜雀台。”
山崖下的战场,呼喊声渐渐停歇。
子时的月光被浓云咬缺,天地间一片昏暗。
魏大同躺在地上,浑身被鲜血浸透,沾满冷汗的內衬紧贴在身上,难受极了。
满眼狼藉映入眼帘,他一轂轆爬起身来,看到前方的山岗中,万千火把如星河坠入人间,蜿蜒如蛰龙,映照出赤色的兵甲如林。
赤底玄纹的大旗刺破夜幕,旗面上的夔龙纹在烈风中张牙舞爪,勾勒出一个雄浑苍劲的大字:“汉。”
“是王师?”
“我做梦了?还是死了?”
魏大同拍了自己一巴掌,啪嗒作响。
这时,一道滚滚烟尘想著自己席捲而来。
魏大同將身体蹦的笔直,挥舞双臂分离呼喊:“可是成都前来的援军?”
忽律律声中,一匹枣红战马在不远处仰头长嘶,马背上踞著名白马银枪的英武青年,接著月色依稀可见长眉入鬢,双目如星,竟与那神龕之上的诸葛武侯有七八分相似。
这小校微一拱手,大声道:“吾乃诸葛武侯之孙诸葛尚!”
魏大同顿时涕泪横流:“我等还以为成都已降了!”
小校看他一眼,一指身后,声音凛然:“凛凛人如在,谁云汉已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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