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木岭中。
夜色如墨,晚风阵阵呜咽,林间升起若隱若现的白雾。
四周一片寂静,只偶有三五只寒鸦扑稜稜掠过树梢。
糜老汉深吸了口气,枯皱的手掌按在胸口,粗麻衣料下竹简的稜角硌著指节。
腐叶堆积的林间小道在月光下泛著银霜,每步落下都激起枯枝断裂的脆响。
自从上次受伤以后,他便连甲冑都穿不上了。
或许,他真的老了,这就是最后一次上战场了。
但他必须尽力找到李砚平,將诸葛尚的信送给他。
好在陆华在行进的路径上留下了痕跡,林间幽蓝萤火飘摇,仿佛一盏盏不灭的灯烛。
这时。
林间没来由颳起猛烈的劲风。
好似一双无形大手在搅动天地。
老猎人顿觉汗毛倒竖,脚下步履不停,闪入一棵几人合抱粗细的大树后,默默抬眼观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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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碗口粗的树干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整片树林开始朝东倒伏。
狂风卷著碎叶抽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糜老汉意识到,这根本不可能是自然风,而是罡煞引起的异象。
他踉蹌著扶住一旁的山石,手已摸上腰间的连弩。
现在他已拉不动先前的大弓了。
铁腥味灌入鼻樑,头顶的古柏枝椏突然爆开木屑,劈啪作响。
狂风止歇。
踏踏踏—
碗大的马蹄裹著泥浆,重重落在一片狼藉的林地间。
玄铁重甲覆盖的战马哼哧一声,喷出一口白气,马背上骑士整装具甲,面甲纹著鎏金虎头,甲片缝隙中游动的暗黄纹路仿佛岩浆流淌。
隨著他身形微微晃动,飘近的夜雾被灼出嘶嘶轻响。
糜老汉盯著对方护心镜上盘绕的五爪龙纹看了片刻,脑海中只闪过一个念头。
“虎豹骑。”
骑士攥紧手中丈八长矟,向他所处的方位投来一道目光。
“喂,老头,你知道附近的汉军营地在哪吗?”
骑士的声音透过面甲如闷雷滚地。
糜老汉冷冷瞥他一眼,目光如刀剜,声音沙哑且粗糲:
“老夫就是汉军。”
汉军大营。
诸葛瞻攥紧手中茶碗,无声地刮著漂浮茶叶,望著对面诸人的神色满是不善。
“黄將军,你那日为何不赞同我的提议?”
开口就是指责。
说著,他放下茶碗,目光灼灼看向对方。
黄祟浓眉的眉毛疏忽皱紧,略带不悦道:“昔日在绵竹依你之言,结果如何?若不是国师,我等已然全军覆没。”
诸葛瞻闻言双眼一眯,一拳砸上桌子,震得半碗冷茶泼出褐渍。
“黄祟,国难当头,唯死以报国恩!你父亲黄权当年投了魏,你也有二心不成!”
“你!”
一向心平气和的黄祟直接炸毛,眼睛瞪得滚圆,嚯地一下站起身来,鎧甲鏗鏘作响。
黄权乃黄祟生父,跟隨刘备伐吴时,因驻军在江北,被吴人切断归路,不得已投降魏国。
坐在一旁的张遵看不下去,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诸葛瞻,你不要口出不逊,你之所以能坐在这里,只因你是武侯的儿子!”
“你们…”这次轮到诸葛瞻语塞。
但这话的確戳到了他心头痛处。
诸葛瞻气得浑身发抖,重重哼了一声,一振衣袖將茶碗扫在地上,提膝向帐外走去。
就在这时。
一匹快马犹如飞火流星划破大地,背上长戈在月光下化成一道银芒。
“急报!急报!”
漫漫尘沙中,骑手高呼著撞进汉军营寨。
诸葛尚心情正自不佳,斜了骑手一眼,出声呵斥道:“你,站住!这么急著干什么呢?”
骑手认得他模样,眸中闪过的情绪分明在说“有救了”,忙不迭滚下马,一拱手道:
“卫將军!廖化军遭遇魏人虎豹骑突袭,已陷入苦战!”
“诸葛尚军已陷进魏人阵中!”
“请卫將军主持大局!”
“什么?”
诸葛瞻闻言如遭雷殛,身体不自禁僵在原地。
头顶天空沉沉,阴云匯聚,凝而不散。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攀上井檐。
李砚平背著陆华,面无表情地从井口探出头。
满眼的火光和喊杀声扑面而来。
冲天的火焰似乎要將夜色染成白昼,照得周围一切都黄岑岑的。
好似霓虹灯火。
一瞬间,李砚平甚至怀疑自己反穿越了。
他一个鷂子翻身跃入地面,右手按住刀鐔,身子紧贴著潮湿的井壁,眯眼察看四周。
数丈外,三十名蜀军重甲士兵背靠著背结成“圆阵”,燃烧的輜重车在草地上犁出一条条火舌。
《孙臏兵法》记载:“凡阵有十,有方阵,有圆阵,有疏阵,有数阵……圆阵者,所以剸也。”
而摆出这种防御性军阵,一般也意味著军队陷入了逆境。
滚滚浓烟仿佛一堵密不透风的城墙,遮断了前方的视野。
不断有黑色毒虫和魏军士卒从浓烟中冒出,旋即被蜀军的长矛戳成筛子。
但很快,大地开始轻轻震颤,“踏踏踏”的声音响起。
玄铁马鎧时隱时现,马蹄声混著蜈蚣甲壳声缓缓逼近,如同地狱里敲响的编钟。
“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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