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將军,无恙否?”
廖化摇了摇头,望著李砚平阔面重颐的脸,突然恍惚了一下:
“此子驍勇,不在当年的子龙之下…”
李砚平自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点头道:“咱们回营罢。”
“將军!”
当李砚平回到破庙时,一道香风扑面衝来,陆华几乎撞进他怀里。
李砚平见她双眸带著水光,一副梨带雨的模样,顿时心中一凛,皱眉道:
“怎地了?”
陆华神色复杂,只是不住摇头:
“將军进来看罢。”
说罢,自顾自向前走去。
李砚平与廖化对视一眼,见对方眼中也是浓浓的疑惑。
两人一前一后跨过庙门,满帐血水与草药混杂的腥气扑面而来,抬眼一瞧,便见一道身影蜷缩在墙角。
李砚平目光错愕,三步並两步衝到近前,打量著对方血窟窿与金疮药杂乱糅合的创口:
“糜老丈,你怎么会在这里?”
此时的糜老汉半边臂膀都被卸掉,腹部也有一道长长的血线,眼看出气多进气少。
但他眼角余光瞥见来人,火盆映照之下的表情却忽然生动,一把攥住李砚平衣角,將一卷沾满血的竹简递到面前。
李砚平望向一旁的陆华。
陆华无声摇了摇头,眼泪就在眶里打转。
李砚平接过竹书,看向一身是血糜老汉,声音都有些颤抖:
“老丈,你还有什么愿望?”
老人眯著双眼,从喉咙里挤出句话:
“扶我出去。”
李砚平没有打別,而是小心翼翼將老人抱起,一步又一步踏得坚实,一直走到外边的广场上。
一排排火毕篝剥作响,四周的將帅们沉寂,书有“汉”字的大纛在风中飞扬。
“放我下来。”
老汉双膝触地,拼尽全力將腰弓下,对著猎猎飞扬的汉军旗帜深深一拜。
“丞相!老朽今日便將昔日的恩情还了!”
言罢,动作忽地凝住,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
这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他从远方被烧红的天际里看到了自己的记忆。
他再次看到了那个头戴纶巾,身披鹤氅,坐在四轮车中的佝僂身影。
看到自己身处血染黄沙的战场上,喊杀声震天。
看到自己与亲子道別,各自走向属於自己的人生。
等老人再回过神时,他的意识已攀升到云端。
云端之下,万物都变得微小如尘沙,好似一捧隨意散开的粟米。
这一刻,他好像变成了神,俯瞰著天地间的万物,神圣而高洁,心中无悲且无喜。
都与自己无关了。
李砚平一个疾步上前,扶住老人身体,並指一探,已然没了气息。
这一次,老兵的身体渐渐变得寒冷和僵硬,与那些等待了千万年的石俑一样,永远化作了丰碑。
……
军帐中,火盆光影摇曳,一片落针可闻的寂静。
刘諶目光依次扫过眾人,神色冷肃:
“魏人全力攻击落单的廖化军和诸葛尚军,各位將军有何见地?”
眾人各自发表看法,大致也分成了两派。
一派以诸葛瞻为代表,认为应当举全军之力救援。
另一派则认为应趁机攻击魏军大营,分少部分兵力去牵制魏军。
待眾人说完,刘諶才向怀里一抹,抖出一张布帛:
“国师正与那铜雀使斗法,但之前留下一道锦囊…”
“教我军兵分三路,一路守大营,一路攻魏军本阵,一路去救廖化將军…至於诸葛尚…他是擅自出击…”
说到这里,他已双颊紧绷,露出决然之色。
其中意思,不言自明。
大帐中的气氛一下变得浓重。
忽地,一道声音突兀响起。
“噗通。”
所有人的目光一齐落向声音来源。
只见诸葛瞻以双膝触底,额头不住碰触地面,青紫一片:
“北地王!”
“各位將军!”
“是我平时不懂事,是我平时自以为是…”
“请诸位想办法救救犬子!”
“我求求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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