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国之政,到底还是在於人心。”

“可人心又往往最是难以琢磨。”

“但凡是人啊,就都有私心,公义都要放在后面再议。”

“可对国家而言,往往坏就坏在这里。”

“今日你想著先家后国,明日他想著亲眷子弟再想江山社稷。”

“可若是国家之利和一家之利衝突了呢?”

“我想,这大明两京一十三省大多数人,先想的都是自家那几间屋子的事。”

文华殿东偏殿。

今日的日讲已经结束。

朱载壡提笔批阅著早间送来的奏疏,头也不抬,只是语气颇为感怀的,对著坐在一旁的张居正念叨著。

张居正盘坐在旁,双手端著一杯冒著热气的清茶,目光中带著一丝疑惑的看向储君:“殿下是知道什么事了吗?”

朱载壡摇了摇头,將最后一道奏疏批阅完,看向一旁的冯保。

“將这些分门別类,送至万寿宫。”

冯保应了一声,开始为太子收拾今日批阅完的奏疏。

朱载壡则是看向张居正:“倒也无事发生,这几日所阅奏疏,无非也就是哪里受了灾需要朝廷拨付钱粮,哪里的卫所需要查处空缺贪墨。”

张居正眉头微皱:“那殿下今日……”

“我只是这两日心里有些不踏实,却又不知缘由。”

朱载壡有些疑惑的说了一句。

张居正这才嗯了声,沿著储君最开始念叨的话,往下说道:“千年之前,百家爭鸣,圣贤辈出,儒家以仁爱为本,礼法为根,教化天下。可是千年的道理不变,变的永远都是人心,便是圣人临世,恐怕也难改世风。”

都是绝顶聪明的人。

谁人不知道,天底下最难的就是人心二字,最怕的就是私慾一事。

张居正又说:“治家难,治国更难。也正因如此,国家才要表於仁爱礼制,內藏法家之治,以严法震慑宵小,以铁律刷新吏治。人心不可改,惟以严峻之法度弹压。”

朱载壡取了一块沾水的毛巾,擦拭著手上的墨渍,抬头看向张居正:“先生,我大明太祖皇帝严法治国,官员胥吏贪墨八十贯论死,可洪武一朝,却先后生出空印案、胡惟庸案、郭恆案、蓝玉案,这难道是国家少了严法吗?”

张居正面色一愣。

虽说不可妄议列祖列宗。

可储君说的却也是事实。

加之如今国家已经快有两百年了,太祖一朝的事情,並没有什么可以避讳的地方。

朱载壡笑著摇头道:“太祖严法至极,洪武一朝四大案,杀了多少人?十数万人总是有的,这里面又有多少人是官居高位,无不是王侯將相。可太祖他拦住了天下人的私心私慾了吗?”

在弄不明白储君今日为何有此言语的情况下。

张居正只能小心的劝慰著:“如今国家虽然积弊良多,但殿下却是胸怀壮志,忧心社稷,却又不急操诸事,不论开海、考成二事,皆是择地试行,检校成果,观察人心。虽前路艰难,可殿下已聚忠良之辈,何愁来日不可振奋国家?万望殿下,如今少些哀思,当勤於学问,努於国政。”

朱载壡淡淡一笑,目光看向张居正:“先生不必多虑,本宫还没有尚未鼎新,就已失了心气。今日不过是有感而发,只觉得治国艰难,亡国却易。”

张居正连忙看了一眼左右。

確认无人之后。

他才小声道:“殿下,不可擅自亡国之言!”

朱载壡却是直白:“先生面前,本宫又何须谨言慎行?”

这话有邀买人心之意。

不过张居正很受用。

朱载壡又道:“近来观阅朝政国事,只感嘆若是我的大明当下再不鼎新革旧,当时是要危矣。”

“国家的灭亡,又岂是一朝一夕,一地一人之因?”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其他类型小说相关阅读Mo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