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道左逢故人

乐起说得平静,但就像一块巨石砸入湖水中,惊得吴都嚇了一跳。

明明前天才得知怀荒军大胜,沿途所见,也都是官军丟盔弃甲的痕跡,怎么突然又变成战事有变?

“吴都,如果你是武周城里的豪强,前脚投降官军,后脚官军败兵满山遍野到处逃窜,你会如何做?”

吴都沉吟了片刻,说武周豪强也不过两条路子。

要么是赶紧见风倒,再度投降怀荒军。

要么就是出城,主动收拢官军的败兵,继续顽抗怀荒军一阵。

曹紇真也接过话头,讲起所见所闻,“刚刚我俩和郎君一起过河看了看,离城不远就有巡逻的游骑,城头上更是人影绰绰。”

曹紇真才说完,吴都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武周城选择第一条路,投降怀荒军。那么以乐举的谨慎性子,肯定不会继续放著他们不管,一定会派人进城。

那么此时,怀荒军和武周豪强的主要精力,应该都放在城內。

毕竟,城外已经没有敌军,而且武周城也不是主要的战场方向。

如果武周豪强铁了心跟著朝廷走,那么乐举也一定不会放著侧翼留有这个威胁,一定会顺手拔除武周城。

可就现在来看,武周城分明还在本地豪强手中,而且一副戒备森严的样子。

乐起对此也无奈,“我们在野外兜兜转转快两个月,本来还想著在武周城歇息歇息,然后再去平城。看来是不成了...”

对於怀荒义军的战事,他也不去想了,想也没用。

这就像玩战略游戏时,面对满地图的黑暗,所能做的就是赶快找到一个新的据点。

整顿整顿精神,眾人也不敢再过河,怕与当地豪强发生衝突,只好沿著武周水的北岸,继续向东行。

结果天不隨人愿,才过武周城没一日,便当面碰到了一伙人马,对方也是沿著武周水北岸相向而来一北边是吐文山,南边是武周水,这下子是避无可避了。

更要命的是,此时眾人早已飢肠轆轆,裕褳中、马鞍下的食物倒是还有点,因为那是经过连日的奔波倒毙的战马的肉。

乐起环顾一圈,眾人或站或坐,全是一副精疲力竭的模样,就连仅剩的坐骑也是呼哧呼哧喘气吐著白沫。

打,铁定是打不过,逃,又能逃到哪儿了?

更何况近日的消息乍喜乍悲,眾人的心气都快被磨没了,哪儿还能提起力气?

“来者若是官军,將军就说是我的属下好了!”

乐起回头看去,竟是前日俘虏的杜扁头在说话。

没等乐起答话,杜扁头又自顾自地报了家门,把原属是哪一军、哪一幢,军主是谁、幢主叫啥都说了个一清二楚。

乐起闻言哑然失笑,看了自己身上一眼也释然。

连日奔波之后,自己不就是副逃兵的模样吗?

而且自己年少又脸嫩,混在人群中也看不出来。

於是乐起当即就翻身下马,准备將坐骑让给杜扁头。没成想韁绳却被曹紇真一把拉住:“郎君咱们往山上走吧,有我老曹在,拼得万死也要护著郎君逃出重围!”

吴都也是上来说道理应如此,说罢还不忘往杜扁头的方向撇了一眼。

三人的默契也不用多说,乐起知道他们信不过杜扁头,生怕对方把自家给卖了。

但乐起还是把韁绳递到了杜扁头手中:“若你要卖我,我也无话可说,当日所杀的,应该有你的同乡吧?

只是今日山高路远,再跑也跑不动了。官军就算拿住了我等,或许也只杀我一人。”

曹紇真也只长嘆一口气,而那杜扁头也不多话,只是拱了拱手就爬上马背,甩了甩鞭子走到了队伍最前头。

前方马蹄声越来越响,乐起已经能够清晰地看到,对方先分出了三五十骑向著他们衝来。

此时杜扁头也向著来人越走越远,乐起想要反悔也是来不及了。

其实吴都的担心是对的,杜扁头还真就打算卖了他们。

乐起下马后说的一番话,其实也没能触动杜扁头。

他就准备骑上马迎上赶来的官军,然后就把身后这波匪徒的底细给抖露出来。

可是骑上马没一会,见官军的骑士策马而来,杜扁头又不免踟躕。

一来自己身份本就低微,原在官军中连个队主都不是。

二来,自己也不清楚身后那帮人的底细,只是大约猜测,他们和怀荒的反贼关係匪浅。

自己要是冒冒失失的把他们给卖了,又怎么能解释的清,自己被俘虏又被放过这回事?

他本是朔州人,被征入军中时日也不长,但清楚地知道军中这帮洛阳军官的脾气—他们可不会有耐心去分辨良善!

还是算了吧!

须臾之间,官军骑士已经来到面前,身后那帮人也仅隔一箭不到的距离。

杜扁头来不及多想,赶紧滚鞍下马,朝著为首一人跪倒在地,口称军主恕罪。

他声称自己一伙人,是一个月前临淮王麾下被打散的士卒,见官军復返便来投靠。

按杜扁头所想,他称呼对方为军主也没错。

为首那人头戴只能护住额头的、甲片编制而成的首鎧,身穿没有腿裙的两当甲,內里的黑色短袖襦被洗的泛红,明显就是朝廷官军中,底层军官的打扮。

只是对方口音听著同他之前的幢主不同,不像是居洛的鲜卑人,倒更像北镇人士:“叫你们的人都过来,你们倒是厉害,能在山沟沟里东躲西藏大半个月。怎么不去武周城?”

杜扁头一边回头向乐起等人招手,一边冷汗却止不住的冒了出来,见军官高踞马背,又狠狠瞪了他一眼,只好囁嚅著说道,前次大战中武周城守军毫无作为,他们担心武周人早投了贼,所以不敢进城。

“你看著老实,倒是伶牙俐齿!”军官冷哼一声,招呼左右便將乐起一行人包围起来。

此时乐起等人也赶到了官军面前,也学著杜扁头的样子跪倒在地。

突然间,跪在最前面的乐起不经意偏了偏头,眼睛的余光就看到一名骑士反握短矛朝他而来,铁质矛头微微提起,反射著日光晃了他一眼。

乐起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曹紇真的反应比乐起还要快,只听得他暴喝一声:“杜扁头卖了我们!”

然后猛地双手撑地跳起,扑在乐起面前,一把將下刺的矛杆握住,借著身体的重量使劲一抡,竟將来不及脱手弃矛官军骑士给摜下马来。

电石火光之间眾人还没反应过来,又见官军骑士在落马的瞬间扭动腰杆微微改变方向,然后摔在曹紇真身上。

乐起来不及多想,四肢並用而起,一把抽出被曹紇真二人压住的短矛,如豹扑食一般,微屈身姿飞扑上前一既已事泄,能杀一个算一个,干掉为首的军官,震慑其余人,尚且还有一丝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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