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迎贼如迎官
说干就要干,论武力,穆生自小还没怕过谁,横竖不过是一伙逃兵罢了。
不过他也知道,父亲年老持重不愿意多事,更不愿意家中独儿冒险。
於是悄悄召集往日好友玩伴、叫上各家奴僕,拉来两三百人,就在当天晚上趁著夜色杀人夺马。
穆生敢这么干,自然是有他的底气。
这伙贼兵不熟悉武周地理,可他们却是自小在这几长大。
贼兵暂驻在城南高冈,此处其实是个被四周流水冲刷隔绝出来的黄土塬,看似位置极佳,穆生却知道,出城往东绕道,可以穿行一片密林之中直上塬顶。
贼兵远道而来,就算有所发觉,黑夜之中短兵相接骑兵也发挥不出威力。论人数他们也不差,只要小心些必能得手。
穆生等人於夜半时分出发,小心趟过不知名的溪流,又穿过一片密林,黎明之前就来到贼人驻扎的高冈之下。
冈上虽然距离平地还有近两三丈的峭壁,但在密林掩护之下,却还有一处被雨水冲塌出的缓坡。
只要沿著缓坡就能轻鬆摸到贼人自以为安全的营地边上。
“终於来了!”
就在穆生等人准备沿著缓坡爬上来之时,阿六拔躡手躡脚走到乐起身边將他喊醒。
永远不要小瞧阿六拔“望气”的本领,本就身处重围之中,又怎么可能不小心谨慎?
穆生自以为对方人生地不熟,却没料到乐起等人早就把高冈四周地理形势检查了个遍,又怎么会不留意高冈南侧的缓坡?
其实乐起也没睡,见著阿六拔过来就翻身而起。
他心中一直装著事情也睡不著,主要就是担心武周守军不上鉤。
可皇天不负有心人,左等右等终於將他们等了过来,要不然光凭手中的两百人是进也不得、退也不得一既不敢攻城,也不敢拔腿就走,让对方看出虚实。
要问怀荒军最擅长什么,那必是夜战无疑。
只要提前有了戒心,管他武周城派出多少人,等閒也奈何不得。
隨著乐起翻身而起,周围士卒不到片刻都醒了过来。
原本乐起就安排了好几轮值夜,睡前也一一和大家打过招呼,再加上幕天席地,睡得並不安稳。
所以眾人动作极快,三两下便收拾妥当,静静等著对方上鉤。
缓坡虽缓但也不太好走,加之此地土层深厚,坡面被多年雨水冲刷之后,儘是深浅不一的土壑。
总之,想要上去,还是得手脚並用更便捷些。
穆生年轻力壮,身手也矫健,凭著对地理的熟悉,连跑带跳几下就爬上了高处。
本来他还想第一个跃出去,回头又见还有不少人落在后头,於是又折返回去,勾手拉了几个人上来。
其中一人是他家僕役,拉著穆生的手臂便起,转头向自家郎君点了点头,然后翻身第一个跃上塬顶。
穆生见手下差不多都赶到,也拔出腰刀冲了上去。
嗖!
才上黄土塬顶没两步,黑夜中突然传来一道细微的破空之声。
穆生还道是哪个蠢货蛮干,却见刚刚第一个爬上塬顶的僕役,直直的仰面倒了下去,而额头上的箭矢还在微微颤动!
“哎呀怪我,心急了!”
乐起揉了揉长时间张弓而酸胀的胳膊自嘲了一声,然后噌的一声,拔出腰刀大喝一声跟我上。
眾人纷纷鬆手撒放,稀疏的箭矢在空旷的塬顶上並无阻隔,又放倒武周兵数人,然后纷纷抽出短兵吶喊著上前衝杀而去。
穆生哪里不能想到,是自己反而中了埋伏!
左右看去,还有一大半的人刚刚摸到塬顶的边缘,而身边的人手此时俱已魂飞胆丧。
就连穆生自己,看见不远处直衝而来、高举弯刀舞动呼喝的人影也似夜叉罗剎,还没接敌,胆也冷了大半,一时间竟然怔怔出神站著不动。
“啖狗肠的还敢不跑!”
乐起刚刚心急,导致没能把所有敌兵都放上来,面前几人还呆著不动,似乎在跃跃欲试想要同他肉搏。
想到此处不禁一股怒火上头、气血翻涌,於是三步並作两步抢上去,双手握刀朝前狠狠一刺,將穆生侧前方一人捅翻。又上前半步脚向后蹬,手腕翻转配合脚上的动作,將刀子从尸体上抽出来,顺手就朝著穆生横劈过来。
穆生这才如梦初醒,凭著平时舞刀弄枪的本能提刀竖挡,没曾想自手腕到手臂,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道,差点將他推倒,手指也不禁一松,把刀子掉了出来。
穆生打小也是好勇斗狠的性子,平日伙伴敬他是本地头號豪强的独儿,也颇让著他。但他哪里真的遇到过,生死一瞬的捨命相搏。
真要论武艺、论力气,他恐怕並不一定比乐起差,可刀一脱手就彻底胆寒,疯也似的转身拔腿便逃!
上了塬的其余武周兵要么是被射死,要么是猝不及防之下被怀荒军砍翻,剩下的见头领逃跑,更是毫不犹疑转身就走。
所谓陡路靠“溜”,越是陡峭的下坡路,越是不能小心翼翼的慢慢走,这样反而容易摔倒。
深諳这个道理的穆生等人到了塬边毫不迟疑,搓著脚底板沿著坡面往下跑。
刚开始眾人还是小步快跑,隨著高度的下降,速度也越来越快,步子也越来越大,后来竟成了在坡面沟壑之间大步跳跃。
穆生等人衝到平地,顺势抱头往前滚翻,几个跟斗下来虽也是鼻青脸肿可也步子不停,发足就往密林里钻。
追上来的乐起到了塬边却不敢轻易下去,急忙弯弓拋射箭雨,终究也没能將穆生带来的人手全部留下。
正在乐起懊恼之时,耳旁传来一阵马嘶,原来是曹紇真將坐骑都驱赶了过来。
乐起也顾不得分清哪匹是自己的马,隨意寻了一匹翻身跃上:“不管有无接应,他们定会回城。咱们从北边骑马下塬挡住他们!”
另一边穆生等人发足狂奔不止,等出了密林时,朝阳也恰好跳出了地面。
他回头一看先是一惊,他和武周城之间尘土飞扬,那两百匪兵已经绕道下塬挡在了中间,一时间晨雾似乎都凝结成了豆大的汗水滴下。
再仔细一看又是一喜,远处武周城头突然点起无数火把,城门也洞开,影影绰绰之间,依稀能见到从中走出不少人来。
俗话说知子莫如父,况且穆生四处串联,拉人的动静也不小。
穆县令一早就知道了他儿子要出城夺马。
但天底下没有犟得过子女的父母,於是乾脆就由著他去了,反正依著穆县令看来,自家儿子前去试试对方本事也没啥不好。
但是他总归还是放心不下,穆县令也是准备好了人马,防著有个万一。
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这招后手还真的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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