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暴雨夜的坦白

闷雷在远处滚动，何宇抬头看了眼阴沉的天色，加快了脚步。连续三天的高温后，北京终於要迎来一场大雨。他怀里揣著刚从图书馆借来的几本外文期刊，准备拿去给林曦参考。

自从两周前达成合作，他们的"地下科研"进展顺利。白天，林曦仍是那个默默无闻的厕所清洁工；晚上，她则化身为何宇的"特別助理"，在周老安排的偏僻仓库里分析数据、设计实验方案。为了避免引起注意，他们约定每周只在小树林见面两次，通过何雨水传递纸条。

"何研究员！"门卫老张叫住他，"周老让您去趟三號楼实验室，说急事！"

何宇心头一紧。周老今天应该去部里开会了，突然折返必有缘故。他转身奔向三號楼，雨点已经开始零星落下。

三號楼是农科院的旧实验楼，平时少有人去。何宇推开生锈的铁门，昏暗的走廊里瀰漫著一股霉味。最里面的实验室亮著灯，他快步走去，却听见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不是周老！

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愣住了：林曦蜷缩在实验台边，脸色潮红，身边散落著几十个培养皿。她浑身发抖，却还在坚持记录数据，白大褂上沾满了可疑的污渍。

"林曦？你怎么在这里？"何宇衝上前，手刚碰到她的额头就缩了回来——烫得嚇人！

林曦茫然地抬起头，眼神涣散："何...何同志？我把...把数据整理好了..."她指向一旁的本子，手抖得像风中的树叶，"三號样本...可能是不育系..."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突然向前倾倒。何宇眼疾手快地接住她，这才发现林曦的蓝布工装已经被汗水浸透。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她惨白的嘴唇和深陷的眼窝——这绝不是普通感冒，而是严重的高烧！

"得去医院！"何宇当机立断。

"不...不能去..."林曦虚弱地挣扎，"我是...问题分子...会连累你..."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她的指甲深深掐入何宇的手臂，"数据...很重要...亩產...翻倍..."

说完最后一个词，她的头无力地垂了下去。

雷声轰鸣，大雨倾盆而下。何宇看了看窗外如注的暴雨，又看了看怀中昏迷的林曦。去医院確实风险太大，但放任不管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得罪了！"他一把抱起林曦，衝进雨幕中。

雨水像冰针般刺在脸上，林曦在何宇怀中轻得像片树叶。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一会儿念叨著数据，一会儿又喊冷。何宇紧紧抱著她，在暴雨中艰难前行。农科院宿舍太远，四合院更不可能去，眼下只有一个选择——他的专家楼。

"坚持住...马上就到..."何宇喘著粗气鼓励道，不知是在对林曦说，还是对自己。

专家楼黑漆漆的，何雨水应该在学校加班。何宇踢开门，把林曦放在沙发上，立刻翻出《赤脚医生手册》和灵泉药丸。

"高烧40度以上...可能是急性肺炎..."他快速翻阅手册，同时用毛巾擦乾林曦的头髮和脸。

林曦的情况比想像的更糟。她呼吸急促，嘴唇发紺，皮肤烫得嚇人。何宇取出50ml灵泉，兑入温水，小心地餵她喝下。林曦在昏迷中本能地吞咽著，眉头似乎舒展了些。

"叮——检测到严重感染症状，建议使用灵泉浓缩液"

系统的提示让何宇一愣。浓缩液？他进入空间查看，发现灵泉旁边確实多了一个新选项。取出一看，是一种淡蓝色的液体，说明显示"高浓度活性成分，適用於危急情况"。

何宇毫不犹豫地將浓缩液餵给林曦。几分钟后，她的呼吸平稳了些，但高烧仍未退去。

"得物理降温..."何宇打来冷水，浸湿毛巾敷在林曦额头上。毛巾很快变热，他不得不频繁更换。

窗外电闪雷鸣，雨越下越大。何宇忙得满头大汗，心里却出奇地平静。在这个医疗条件有限的年代，灵泉是他最大的依仗。但更让他担心的是林曦的身体状况——她明显长期营养不良，免疫力低下，这次高烧恐怕是积劳成疾的结果。

"数据...不能丟..."林曦突然在昏迷中呢喃，手在空中无力地抓挠，"爸爸...我错了...但我不能放弃科研..."

何宇轻轻握住她的手："没事的，数据很安全。"

林曦似乎听见了，眼角滑下一滴泪水："亩產...翻倍...真的可以..."

这句话让何宇心头一热。即使在昏迷中，林曦想的仍是科研，是粮食增產！这样的科学家，却因为家庭背景被打入另册，被迫扫厕所...这个时代的荒谬让他再次感到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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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实现的，我保证。"他轻声说，不知道林曦是否能听见。

夜深了，何雨水还没回来，可能被暴雨困在学校了。何宇守在林曦身边，不断更换冷毛巾，监测体温。凌晨三点，林曦的高烧终於退到38度左右，呼吸也变得均匀。

何宇长舒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这时他才注意到林曦身边放著个鼓鼓囊囊的布包，应该是昏迷前紧紧抱著的。出於好奇，他小心地打开——里面是几十页手写笔记和几张模糊的显微照片，全是关於水稻粉育性的分析，字跡工整得不像出自一个高烧病人之手。

最后一页写著："结论：3號样本表现出稳定的雄性不育特性，可能与线粒体基因突变有关。建议作为不育系候选，与7號恢復系进行测交。——林曦，1963年7月15日"

何宇瞪大了眼睛。他们才刚开始筛选材料两周，林曦竟然已经找到了潜在的不育系！这份效率和专业素养令人惊嘆。但更让他震撼的是日期——就是今天！这意味著林曦是在高烧中完成这些分析的！

"真是个科研疯子..."何宇摇摇头，却忍不住微笑。这种为科学献身的精神，他在现代社会的研究生导师身上也见过。

天蒙蒙亮时，林曦终於睁开了眼睛。她茫然地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何宇身上时，瞳孔猛地收缩："我...这是哪里？"

"专家楼，我的宿舍。"何宇递给她一杯水，"你高烧晕倒了，差点转成肺炎。"

林曦试图坐起来，却力不从心。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慌乱地摸向身边："我的数据..."

"在这，很安全。"何宇举起布包，"你找到了不育系？"

林曦的眼睛亮了起来，儘管虚弱但仍掩饰不住兴奋："3號样本！它的粉活力只有普通品种的5%，而且性状稳定！"她突然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

"別急，慢慢说。"何宇扶她靠好，"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发高烧？为什么还坚持工作？"

林曦低下头，手指绞著被角："机会...太难得了..."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自从父亲走后，这是我第一次...能真正做研究..."

何宇想起周老提过，林曦的父亲是留美博士，五年前被划为右派后下落不明。这个女孩承受的，远比他想像的更多。

"你父亲...也是搞农业的？"

"植物遗传学。"林曦眼中闪过一丝骄傲，"他在美国时就研究作物增產。回国后...本来有机会改变很多事的..."她的声音哽咽了，"最后一批信中，他说最大的遗憾是没能看到中国农民吃饱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