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常州府之后,秦思齐与王振河一行人,如同不知疲倦的旅人,继续沿著京杭大运河这条帝国命脉,一路向南,再转而向北,足跡遍布了运河的每一个关键节点。
从烟雨朦朧的江南水乡,到乾涸龟裂的鲁西平原,再到水量丰沛但堤防脆弱的河北段,他们用脚步丈量,用纸笔记录。
近一年的光阴,在风尘僕僕中悄然流逝。
王振河仿佛找到了事业的第二春,秦思齐那些看似天马行空,却又暗合水性的新奇思路,不断激发著他数十年积累的河工经验,两人一老一少,一经验一理论,配合得愈发默契。
白天,他们深入最险峻的河段,观测水流、测绘地形、探查堤基.
夜晚,依旧寄宿在驛站或借宿民家,就著那盏摇曳的油灯,將白天的数据整理、归纳、绘製成一张张愈发精密详尽的河道全图与局部工段详图。
秦思齐不仅標註了传统的险工险段、需要疏浚的河床,更根据自己的现代知识,初步规划了可能设置水闸、船闸以调节水位,提高通航效率的位置,甚至草擬了利用槓桿,滑轮组等简易机械提升施工效率的方案草图。
这些超越时代的构思,常常让王振河嘖嘖称奇。
这一年里,他们也並非一帆风顺。除了要应对各地官员形形色色的试探、拉拢或阳奉阴违,更要克服自然环境的严酷。
夏日暴雨引发的山洪曾一度困住他们数日,他们也亲眼见证了更多因运河兴衰而悲欢离合的世间百態,有漕工因河道畅通而喜获生计,也有农民因水患或强征而家破人亡。
当最后一段运河北端关键节点的数据被录入册,標誌著全线勘察终於完成时,已是次年深秋。
枯黄的落叶飘洒在运河上,隨波逐流,仿佛在为他们送行。秦思齐抚摸著那一箱箱凝聚了无数心血的图纸和数据册,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也正在此时,一匹快马从京城飞驰而来,带来了皇帝的紧急詔书:命工部都水司郎中秦思齐,即刻返京,面圣奏对。
重返阔別近一年的京城,秦思齐通过同年了解到,在他奔波於运河两岸的这一年里,朝廷为了应对未来可能高达数百万两的治河巨款,明里暗里,已经尝试並推行了多种手段进行资金积累。
首当其衝的,是清理隱田,追缴积欠。由户部牵头,都察院配合,对全国各地隱瞒不报的田產进行清查,对歷年拖欠的赋税进行催缴。
此举触动了不少地方豪强和勛贵官僚的利益,阻力不小,但也確实追回了一部分可观的钱粮,一定程度上充盈了国库。
而最引人注目,也最具爭议的皇商。
这些商人被赋予了更大的经营灵活度,承包部分官营工场的生產,参与边境的茶马贸易。
作为回报,他们经营所得利润的一部分,需要通过各种或明或暗的渠道,直接匯入皇帝的內帑,而非完全进入户部的国库。
赵明远也確实是个能人。手段灵活,信息敏锐,对市场风向有著野兽般的直觉,且极懂分寸,知道自己今日的富贵与权力完全繫於皇权一身,因此办事极为卖力,也极会揣摩上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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