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表摊前最后一位顾客满意地离开,夕阳早已沉入地平线,只在天边留下一抹暗紫色的余烬。

初秋的晚风带著凉意,吹得供销社门口那盏昏黄的路灯摇摇晃晃,將棒梗和於莉忙碌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棒梗仔细检查了一遍工具盒,確保每一把镊子、每一根螺丝刀都归置原位,这才合上沉重的木製柜檯盖板,掛上那把黄铜小锁。

清脆的“咔噠”声在寂静下来的傍晚显得格外清晰。他动作沉稳,脸上是连日忙碌后的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明亮锐利。

“嫂子,帐盘好了?”棒梗侧头问。

於莉正就著路灯最后的光晕,埋首在硬壳笔记本上。她手指冻得有些发红,却写得飞快,字跡娟秀工整。

最后一笔落下,她长长舒了口气,合上印著“为人民服务”红字的笔记本,又拿起那个沉甸甸的布制钱袋,手指灵巧地清点著里面的毛票和块票。

“盘好了,棒梗兄弟。”於莉的声音带著点兴奋的微颤,

“今儿生意真是…好得出奇!光清洗保养的就有七块表,修好的闹钟、收音机也取走了四件,再加上几个新收的活儿押金…”

她顿了顿,把钱袋里厚厚一沓零钱小心地数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才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棒梗,压低了声音:

“扣掉该退的押金,还有材料钱,净赚…净赚二十三块七毛五分!”

这个数字让於莉的心跳得飞快。二十三块七毛五!阎解成在街道办拼死拼活一个月,也挣不了这个数!钱袋沉甸甸的份量坠在手里,像一块滚烫的炭,灼烧著她对未来的所有想像。

棒梗只是微微頷首,脸上並无太多意外之色,仿佛这惊人的进项不过是水到渠成。

他接过钱袋,手指隨意地掂量了一下那厚实的分量,並未打开细看,只是隨手塞进了自己军绿色挎包最里层的一个隔袋,拉链严丝合缝地拉好。那动作隨意又自然,仿佛放进去的不过是一本普通的练习册。

“嗯,知道了。收摊吧。”棒梗的语气平淡无波。

於莉看著他这波澜不惊的样子,再看看自己刚才数钱时激动得差点绞破衣角的手指,心里那点小小的得意瞬间被一种更深的敬佩取代。棒梗兄弟这沉稳劲,真是…深不可测。

两人合力將柜檯车推回供销社后院指定的角落锁好。於莉挎上自己的旧布包,里面装著登记本和几件顾客留存的、需要棒梗处理的复杂零件。

棒梗则背著他那个看似普通却装满了修理工具和今日巨款的军绿挎包。

走出供销社后门,喧囂彻底被拋在身后。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迅速浸染了狭窄的胡同。

月亮被厚重的云层遮挡,只吝嗇地透出几缕惨澹的微光,勉强勾勒出两旁高耸院墙模糊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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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板路在脚下延伸,被经年的脚步磨得有些光滑,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著幽冷的微光。

偶尔有风穿过墙缝,发出呜咽般的低鸣,捲起地上的几片枯叶,打著旋儿消失在更深的黑暗里。

胡同里静得可怕,只有两人轻微的脚步声在死寂中迴荡,敲打著耳膜,也敲打著心头那份莫名的不安。

於莉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单薄的旧外套,落后半步跟在棒梗高大的身影后面。

他宽阔的肩膀像一堵沉默的墙,挡住了前方未知的黑暗,也给她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但钱袋那沉甸甸的存在感,如同黑暗中一只窥伺的眼睛,让她总觉得脊背发凉,忍不住频频回头张望。

“棒梗兄弟…”於莉的声音在寂静中被放大了数倍,带著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这胡同…今儿晚上怎么这么黑,这么静啊?怪瘮人的。”

棒梗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沉稳有力。“嗯,快十五了,云厚。”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有种奇异的穿透力,驱散了些许於莉心头的寒意。“走快点,家里该等急了。”

然而,话音刚落,棒梗的脚步却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他的身体在黑暗中似乎绷紧了一瞬,如同嗅到危险的猎豹。於莉並未察觉,只是加快脚步想跟上他。

就在两人走到胡同中段,一处由两户人家后墙夹出的、格外狭窄幽深的拐角时,变故陡生!

前方几步远的一个低矮门洞里,毫无徵兆地闪出两条黑影,如同鬼魅般堵住了去路。

几乎在同一瞬间,身后也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又有两条黑影从他们刚走过的阴影里窜了出来,彻底封死了退路!

四道黑影,如同从地底钻出的恶鬼,瞬间將两人围在了中间!

“別动!”一个刻意压得沙哑、带著浓重鼻音的男声从前面传来,透著凶狠的戾气。

昏暗中,於莉嚇得浑身一哆嗦,差点尖叫出声,心臟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惊恐地看到,堵在前面的两人手里,赫然都握著一把明晃晃的匕首!那金属的寒光在浓稠的夜色里,如同毒蛇的信子,冰冷而致命!

身后的两人也逼了上来,手里同样攥著傢伙,虽然看不太清,但那股子亡命之徒的凶悍气息扑面而来。

“小…小师傅…嫂子…”另一个声音响起,带著点流里流气的油滑,正是刚才那个沙哑声音的同伙,“盯你们好几天了!生意不错啊?天天鼓鼓囊囊一大包带回去,哥几个看著都眼馋!”

於莉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手脚冰凉!这些人…这些人竟然盯梢了好几天!他们知道!他们知道摊子上有钱!她下意识地就想去看棒梗挎包的位置。

“识相点!”沙哑男声再次响起,匕首往前虚晃了一下,寒光在於莉眼前闪过,嚇得她猛地一缩脖子。“把包!身上值钱的!都给老子拿出来!敢喊一声,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狠毒,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胁。

另一个堵在前面的矮壮汉子也恶狠狠地补充道:“没错!乖乖听话,破財消灾!不然…哼!”他掂量了一下手里的匕首,意思不言而喻。

身后的两个歹徒也往前逼近一步,形成压迫之势,嘴里不乾不净地骂著:“磨蹭什么!快点的!”“麻溜的!別逼哥几个动手!”

四把利刃,四个亡命徒,將两人死死困在狭小的空间里。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於莉。

巨大的恐惧攥住了她的心臟,让她几乎窒息。完了!钱!那么多钱!还有棒梗兄弟…她脑子里一片空白,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住了四肢百骸。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时刻,一直沉默如山的棒梗,却忽然开口了。他的声音不高,甚至带著一丝奇异的、近乎慵懒的平静,在这剑拔弩张的死寂中显得格格不入。

“几位大哥,”棒梗微微侧了侧头,目光似乎扫过前后堵截的四人,最后落回前面那个沙哑声音的歹徒身上,“大晚上的,堵道儿上,就为这点事儿?”

他语气平淡得就像在討论天气,丝毫没有身处刀锋之下的慌乱。“刀不错,磨得挺亮。”他甚至点评了一句对方手里的凶器,那漫不经心的態度,让几个歹徒都愣了一下。

“少他妈废话!”沙哑男声显然被棒梗这反常的镇定激怒了,声音陡然拔高,匕首猛地向前一指,几乎要戳到棒梗的胸膛,“装什么大瓣蒜!不想死就赶紧把钱交出来!还有你!”他匕首又转向嚇得瑟瑟发抖的於莉,“身上有什么,都给老子掏乾净!”

棒梗像是没看到那近在咫尺的刀尖,反而轻轻嘆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语气里带著点无奈,又似乎有点…失望?

“嘖,就这点眼力见儿?”他向前缓缓踏出了半步,正好將几乎瘫软的於莉完全挡在了自己身后。他那高大挺拔的身影,此刻在於莉眼中,仿佛一座骤然拔地而起的山峦,將她与前方那致命的寒光彻底隔绝开来。

“哥几个,”棒梗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冽,如同冰层下流动的暗河,“你们觉著,就凭手里这几把破铁片子…”

他目光扫过那几把匕首,眼神里透出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还有你们这几块料…”他的视线在四个歹徒身上一扫而过,那眼神仿佛在掂量几捆稻草,“就能吃定我们了?”

“操!”矮壮的歹徒被棒梗这赤裸裸的蔑视彻底激怒了,血往头上涌,也顾不上什么威胁了,低吼一声:“你他妈找死!”话音未落,他手中的匕首已如毒蛇出洞,带著一股狠辣的劲风,猛地朝棒梗的小腹捅来!又快又狠,显然是下了死手!

“啊——!”於莉魂飞魄散,尖叫堵在喉咙里!

然而,就在匕首即將及体的电光石火之间,棒梗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蓄力,快得超越了人眼捕捉的极限!

只见他左脚不动如山,右脚闪电般向后撤了半步,身体如同鬼魅般向左侧微微一拧。那柄凶狠捅来的匕首,擦著他腰侧的靛青色新衣,险之又险地刺了个空!匕首带起的冷风甚至吹动了衣角。

矮壮歹徒只觉得眼前一,目標已不在原位,全力一击落空带来的巨大惯性让他身体猛地向前趔趄!

就在他重心不稳、门户洞开的剎那,棒梗撤后的右脚如同装了弹簧般骤然发力蹬地!力量从脚底瞬间贯穿脊椎,拧腰,送肩!他蓄势待发的右拳,如同出膛的炮弹,裹挟著令人心悸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轰向歹徒的右肋!

“嘭!”

一声沉闷得令人牙酸的骨肉撞击声在狭窄的胡同里炸响!

矮壮歹徒脸上的凶狠瞬间凝固,转而化为极致的痛苦和难以置信。

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肋骨断裂的脆响!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和窒息感瞬间攫住了他!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惨叫,整个人就像被狂奔的野牛迎面撞上,双脚离地,弓著腰,如同一个破麻袋般向后倒飞出去!

“噗通!”一声闷响,他重重地摔在三四米外的石板路上,身体痛苦地蜷缩成一团,手里的匕首“噹啷”一声脱手飞出老远。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连打滚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剩下濒死般的抽搐。

这一切发生在不到一秒钟!

剩下的三个歹徒,包括那个领头的沙哑男,全都懵了!脸上的凶狠还僵在那里,眼神却已充满了惊骇和茫然,仿佛看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恐怖景象!

於莉更是彻底呆住,嘴巴微张,眼睛瞪得滚圆,大脑一片空白。她只看到棒梗的身影似乎晃了一下,然后那个凶神恶煞的矮壮歹徒就飞了出去!快得如同幻觉!

“点子扎手!併肩子上!做了他!”沙哑男最先反应过来,眼中凶光暴闪,又惊又怒,嘶吼著给自己和同伙壮胆。

他明白踢到了真正的铁板,但此刻已无退路!他手中的匕首不再犹豫,带著亡命徒的狠戾,直刺棒梗的咽喉!同时,他旁边的另一个歹徒也怪叫一声,挥刀砍向棒梗的脖颈!两人一前一后,形成了夹击之势!

身后的两人也如梦初醒,虽然被刚才那一拳嚇得心胆俱裂,但此刻也只能硬著头皮扑上,一个挥刀捅向棒梗的后腰,另一个则试图绕过棒梗,去抓嚇傻了的於莉!他们打定主意,就算解决不了这个怪物,也要抓住那个女的当人质!

四把刀,从三个方向,带著刺骨的杀意,瞬间將棒梗笼罩!

棒梗的眼神,在这一刻骤然变得冰冷无比!那是一种毫无人类情感的冰冷,如同深渊寒潭。智脑零的辅助信息流瞬间在他意识中清晰展开,精確標註著每一个攻击角度、速度以及攻击者身体重心的细微偏移。

面对前方刺向咽喉的匕首,棒梗不退反进!他左脚猛地向前跨出一大步,身体瞬间贴近沙哑男!在匕首即將刺中的剎那,他的右手快如闪电般向上格挡!不是硬碰硬,而是如同灵蛇般精准地缠上对方持刀的手腕外侧,五指如钢钳般骤然发力一扣一拧!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响起!

“呃啊——!”沙哑男发出悽厉的惨嚎,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变形,剧痛让他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量,匕首脱手掉落。棒格顺势抓住他扭曲的手臂,如同抡起一件破衣服,借著他前冲的力道猛地往旁边一甩!

沙哑男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像个巨大的沙包,狠狠地撞向旁边那个正挥刀砍向棒梗脖颈的同伙!

“砰!”

两人撞作一团,惨叫著滚倒在地。被撞的那人更是倒霉,手里的刀差点扎进自己大腿。

几乎在解决前方威胁的同时,棒梗的感知如同背后生眼。对於身后捅向后腰的匕首,他连头都没回,身体如同最精密的机器,在匕首及体的瞬间,腰胯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微小幅度向侧面一拧!

“嗤啦!”

匕首擦著他的腰侧划过,锋利的刀尖將他靛青色的新衣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留下一道不浅的血痕。

那歹徒一击落空,身体因用力过猛而前倾。棒梗拧身的同时,左脚如同毒蝎摆尾,快得带出一道残影,精准无比地一个后蹬!

“咚!”

这一脚结结实实地蹬在身后歹徒的胸腹之间!

那歹徒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仿佛被攻城锤狠狠撞中!胸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他连哼都没哼出一声,整个人就双脚离地,倒飞出去,“轰”地一声撞在身后的砖墙上,软软地滑落在地,口鼻溢血,生死不知。

那个扑向於莉的歹徒动作极快,於莉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一只粗壮的手臂死死勒住了脖子!另一只粗糙的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冰冷的匕首瞬间贴上了她细嫩的脖颈皮肤!

“呃!”於莉的尖叫被捂死在喉咙里,死亡的冰冷触感让她魂飞魄散!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身体剧烈挣扎却如同蚍蜉撼树!

“妈的!都別动!”挟持於莉的歹徒(正是那个流里流气声音的主人)嘶吼道,匕首在於莉脖子上压出一道浅浅的血痕,“再动一下,老子立刻给这娘们放血!把包扔过来!”他眼神疯狂,显然被棒梗刚才的身手嚇到,將全部希望押在了人质身上。

局面瞬间僵持!空气凝固,只剩下於莉被捂住嘴发出的绝望呜咽和歹徒粗重的喘息。

棒梗停下了动作,高大的身躯如同磐石般钉在原地。他的目光如同寒冰,死死锁定在於莉脖子上那把闪著寒光的匕首和歹徒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上。

智脑零疯狂运转,计算著角度、距离、歹徒肌肉的细微颤动、於莉挣扎的幅度…任何一个微小的失误,都可能让匕首划开致命的血管!

“把包扔过来!听见没有!”挟持者歇斯底里地吼道,匕首又往下压了一分,於莉脖颈上的血痕加深,泪水混合著恐惧的汗水流下。

棒梗深吸一口气,眼神沉静得可怕。他没有看歹徒,而是將目光缓缓转向於莉惊恐绝望的眼睛。那眼神深邃、稳定,带著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力量。仿佛在无声地说:別怕,看著我,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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