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朱媛媛的「心动」下
靶场位於营区边缘,背靠著一道天然形成的小土坡。开阔的平地尽头,竖立著一排厚实的土木胸墙,墙后是坡度平缓的土堤。百米开外的土堤上,清晰地竖著几个圆形的靶標,白底黑圈,中心一点猩红。
靶场边缘已经站了几个人。一个穿著四个口袋干部军装、身材敦实的中年人,国字脸,浓眉,眼神锐利如鹰,正背著手看著靶场方向。
他旁边站著一个同样穿著军装、戴著眼镜的年轻军官,手里拿著记录本和铅笔。还有两三个士兵站在稍远的地方,好奇地打量著走过来的朱媛媛和棒梗。
“二叔!”朱媛媛远远地喊了一声,声音里的冷硬收敛了不少,但依旧带著点绷紧的调子。她快步走到那中年军官面前。
智脑零快速调取著有限的信息:区武装部部长朱正武,转业军人出身。
朱正武的目光越过侄女,直接落在棒梗身上。那目光沉甸甸的,带著审视、探究,还有一种久居上位者不怒自威的压力。
他上下打量著棒梗,从他那身普通的袄,到他肩上挎著的、与他身形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长枪,最后落在他平静无波的脸上。
“首长好。”棒梗微微頷首,不卑不亢地打了个招呼。
朱正武没回应,只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听见了。他转向朱媛媛,眉头微皱:
“媛媛,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贾梗?带他来打枪?胡闹!靶场是训练的地方,不是小孩子玩闹的!”他的声音不高,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
“二叔!”朱媛媛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带著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他不是小孩子!他……他力气大著呢!上次……上次……”她卡壳了,脸皮微微发热,后面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难道能说上次自己被这小子按在腿上打了屁股?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梗著脖子,语气强硬起来:
“反正他不是一般人!我跟他……有约定!今天必须比一场!您不是老说实践出真章吗?正好让您也看看,这小子到底几斤几两!”她说著,挑衅似的瞥了棒梗一眼。
朱正武的目光再次投向棒梗,眼神更加深沉复杂。他沉默了几秒钟,最终挥了挥手,语气带著一丝无奈和决断:
“罢了!小姜!”他招呼旁边那个戴眼镜的年轻军官,“你看著点,注意安全规程!务必保证安全,出了事我担著!”
“是,首长!”年轻军官姜参谋立刻立正应道。他推了推眼镜,好奇又谨慎地看向棒梗。
朱媛媛见二叔默许了,精神一振,立刻拉著棒梗走到射击地线。地上用白灰画著清晰的標记。
她指著百米外那些白底黑圈的环靶,下巴朝棒梗一扬,语气带著浓浓的挑衅:“就那个!一百米胸环靶!五发子弹!环数高者胜!规则简单吧?贾师傅?”
棒梗的目光投向百米外。那些靶心在夕阳下只是几个模糊的小点。风从侧面吹来,带著土腥味和凉意。
他沉默地点点头,將肩上的枪带取下,笨拙地將沉重的53式步骑枪握在手中。冰凉的金属触感陌生而沉重。
“哼。”朱媛媛看他那生涩的动作,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冷笑。她不再看他,熟练地走到自己的射击位,**迅速臥倒**,身体微微前倾,將枪托稳稳地抵在肩窝。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左臂曲起作为支撑,右腮轻轻贴住光滑的枪托,右眼微眯,视线通过缺口准星,牢牢锁定了百米外的靶心。动作標准得像教科书插图,透著一股专业的美感。
棒梗也学著朱媛媛的样子,迅速臥倒。肩窝抵上坚硬的枪托,一股强大的不適感传来。
枪身太长,握持点感觉彆扭。他模仿著朱媛媛的动作,笨拙地举起枪,右眼凑近那小小的缺口。视野里一片模糊,缺口准星在晃动,远处的靶心更是微小得如同针尖。他试图屏息,但沉重的枪身带来的陌生压力让他呼吸有些紊乱。
姜参谋站在旁边,手里拿著记录本,充当临时裁判。朱正武则背著手,站在稍后一点的位置,目光沉沉地注视著场中两人。
“预备——”姜参谋拉长了声音。
朱媛媛的呼吸变得细长而平稳,整个人的气场瞬间沉静下来,仿佛与手中的钢枪融为一体,眼中只剩下远处那个小小的、猩红的靶心。专注得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
棒梗也努力稳定姿势。肩窝被坚硬的枪托顶得生疼,手臂因为用力维持姿势而开始发酸。
“开始!”姜参谋一声令下。
几乎在口令落下的瞬间,朱媛媛那边就响起了清脆而果断的枪声!
“砰——!”
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靶场炸开,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枪口喷出一小团橘红色的火焰,硝烟味瞬间瀰漫开来。
朱媛媛的身体只是轻微地、极其专业地后坐了一下,隨即恢復稳定,眼神锐利依旧,迅速**拉开枪机**,弹壳带著一缕青烟“叮噹”一声清脆地跳出,落在她脚边的土地上。她动作流畅地推上第二发子弹,再次瞄准。她的动作快、准、稳,显示出扎实的射击功底。
而棒梗这边,却陷入了僵局。他努力回想著智脑零瞬间投射在意识里的射击理论三维模型:三点一线,缺口、准星、靶心,控制呼吸,预压扳机,均匀击发……但理论和身体的感受完全是两回事。
那缺口准星在视野里跳动著,远处的靶心飘忽不定。风在吹,靶子似乎在微微晃动。肩膀被沉重的枪托顶得生疼,手臂因为用力维持姿势而开始发酸。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手臂的颤抖,食指缓缓加力,扣动扳机……
“砰!”
枪响了!巨大的后坐力像一记凶狠的闷棍,狠狠撞在他的肩窝!猝不及防之下,棒梗的上身不由自主地剧烈晃了一下,枪口明显上扬。他闷哼一声,肩窝传来一阵钝痛。
几乎同时,百米外观察靶位的士兵举起了一面白色的小旗,左右大幅度摇摆——脱靶!
“噗嗤……”旁边传来一声压抑不住的嗤笑,是朱正武身边的一个年轻士兵。另外几个士兵虽然没笑出声,但眼神里的轻视和看热闹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朱媛媛正专注地射出她的第二枪“砰”,听到旁边的动静和报靶的白旗,她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扬起,勾勒出一个毫不掩饰的、带著胜利者优越感的弧度。
她甚至没有转头看棒梗一眼,仿佛早已预料到这种结果,只是动作更快、更流畅地退壳、上膛,瞄准第三个目標。
棒梗甩了甩被震得有些发麻的肩膀,眉头紧锁。智脑零高速运转,刚才射击瞬间的枪身姿態、后坐力传递路径、肩部肌肉受力反馈、外界风速风向数据……海量信息被瞬间採集、分析。
一个复杂的、包含动態补偿变量的修正模型在意识深处瞬间生成。
他再次举枪。这一次,动作似乎沉稳了一丝。他不再刻意追求完全静止——那是不可能的。
他调整了身体的重心分布,手臂的支撑角度,肩窝与枪托的接触面,甚至细微地调整了呼吸的节奏。枪身的晃动幅度似乎小了一些。他再次扣动扳机。
“砰!”
后坐力依旧猛烈,但他身体的后挫幅度明显小了很多,上半身的晃动得到了有效控制。
然而,报靶的士兵再次举起了白旗——还是脱靶!
“嗬……”这次连姜参谋都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朱正武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眼神深处的那一丝审视,似乎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失望。看来,侄女儿之前对这个少年的描述,恐怕是带了点个人情绪的水分。
朱媛媛射出了她的第三枪,嘴角的弧度更加明显,带著一种猫戏老鼠般的愜意。
她甚至有空隙,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旁边那个依旧在跟手中钢枪较劲的少年,眼神里充满了轻蔑和快意。哼,上次摔跤被你占了便宜,这次在真正的硬功夫面前,露馅了吧?看你还能装到几时!
棒梗对周围的反应置若罔闻。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智脑零高速演算的反馈循环中。
第二次射击的数据被纳入修正模型,新的参数被快速优化。他清晰地“看”到了刚才子弹飞行的模擬轨跡——偏高、偏右。原因在於:枪口初始指向略高,击发瞬间因后坐预期导致的无意识肌肉紧张造成枪口轻微右偏,侧风的影响被低估。
他第三次举起枪。这一次,他的动作显得异常缓慢,如同慢镜头。
他仔细地感受著枪身的重量分布,感受著风拂过皮肤的细微触感,感受著每一次心跳带来的、被智脑零精確量化后的微颤。缺口、准星、远处模糊的靶心……在智脑零的辅助下,视野仿佛被拉近、被稳定。
他不再试图完全消除晃动,而是让枪口在微小的范围內,按照智脑零计算出的最优路径,进行著有韵律的、受控的浮动。
食指预压扳机,感受著那冰冷的金属行程。呼吸在某个节点被屏住。
“砰!”
枪声响起。后坐力传导至肩膀,被调整后的身体姿態和肌肉协同有效地吸收、化解。枪身的震动幅度被控制在极小的范围內。
百米外,报靶的士兵愣了一下,然后举起了一面红色的小旗,指向下方——五环!打在靶子最下方的边缘。
“咦?”姜参谋发出一声轻微的惊疑。朱正武的眉梢也微微动了一下。旁边的士兵们收起了些轻视,互相交换著眼神。
朱媛媛刚刚射出她的第四枪,眼角余光瞥见那面红五环的旗子,嘴角得意的笑容瞬间僵住了一瞬。她猛地转过头,第一次真正地、带著惊疑看向棒梗。
怎么可能?这小子瞎猫碰上死耗子?她刚才明明看到他那笨拙到家的姿势!
棒梗没有理会任何人的目光。五环,这个结果在他的计算之中,甚至略高於修正模型的预期。
智脑零正在疯狂吸收这次有效命中的数据:著弹点位置、风速修正效果、身体控制精度……新的、更精確的模型正在飞速成型。他甚至能“感觉”到手中这支冰冷的钢铁造物,正在被他的意识一点点“驯服”。
他**拉开枪机**,退壳、上膛。动作依旧不算流畅,但那份专注和沉稳,却让旁边看著的姜参谋暗暗点头。
第四次举枪。时间仿佛在他周围变慢了。缺口准星牢牢套住百米外那个模糊的小点。
智脑零的虚擬准星在意识中重叠,精確地指示著需要瞄准的“前置点”以抵消子弹飞行时间和风的影响。身体的每一块相关肌肉都处於智脑零的精確调控下,像一台精密的机器。
屏息。预压。击发。
“砰!”
枪响的同时,棒梗的身体只是极其轻微、极其克制地后坐了一下,如同被微风拂过的岩石。
百米外,报靶士兵迅速举起红色小旗,**指向靶心位置——八环!**靠近靶心的位置!
“好!”姜参谋忍不住低喝一声,脸上露出惊讶和讚赏。
朱正武背在身后的手指,下意识地捻动了一下。这小子……有点邪门!
朱媛媛的第五枪正要击发,她前四枪分別是九环、十环、九环、九环,成绩极佳,眼角瞥见那面標示著八环的红旗,心神猛地一乱!
怎么可能?!从脱靶到五环再到八环?!这进步速度……简直是怪物!她的手指在扳机上无意识地抖了一下。
“砰!”
她的第五枪响了。但这一枪,明显失了水准。报靶员举起红七环的旗子。
朱媛媛懊恼地一咬牙,猛地拉开枪机,退出的弹壳带著一丝不甘的青烟。
她霍然转头,死死盯住棒梗,眼中刚才的轻蔑和快意早已被震惊和难以置信取代,甚至夹杂著一丝被挑战了权威的愤怒。
棒梗已经推上了第五发子弹。他依旧保持著那个略显笨拙的臥姿,但整个人散发出的气息却截然不同。专注、沉静,仿佛与手中的枪和百米外的目標之间,建立起了一条无形的、绝对稳定的连线。
他稳稳地举枪。缺口、准星、靶心。风在智脑零的感知里不再是干扰,而是可以被精確计算和利用的变量。他的心跳、呼吸、肌肉的微颤,都成了这个庞大计算体系中被精確调控的一部分。时间流速在他的感知里再次变缓。
击发!
“砰——!”
枪声清脆利落,后坐力被完美化解。
百米外,报靶士兵几乎是跳了起来,激动地举起了一面**小小的、鲜红的十环旗(或用红旗快速画圈)——正中靶心!**
“十环!好枪法!”姜参谋忍不住大声喝彩,用力拍了一下大腿。
朱正武的眼睛猛地一亮,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棒梗身上,仿佛要將他整个人看穿。
周围的士兵们发出一片低低的惊嘆声。
朱媛媛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端著枪,保持著射击结束的姿势,一动不动。
她脸上的表情凝固了,混合著极度的震惊、茫然和一种被彻底顛覆认知的茫然。从脱靶,到五环、八环、十环?仅仅五发子弹?
这……这怎么可能?!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强烈的挫败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她看著那个缓缓放下枪、表情依旧平静无波的少年,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一种难以逾越的、令人窒息的差距。那不仅仅是枪法,更是某种……非人的掌控力!
“第一轮,朱媛媛同志,四十五环!贾梗同志,……”姜参谋的声音带著难以置信的兴奋,“五、八、十……总计二十三环!朱媛媛同志胜!”
朱媛媛却丝毫没有胜利的喜悦。二十三环?这个数字像是一记无声的耳光抽在她脸上。她贏得极其难看!
她看著棒梗那张平静的脸,一股邪火猛地窜上心头,烧得她脸颊发烫,烧得她理智几乎崩断。
“二十三环?哈!”朱媛媛猛地將手中的53式往地上一顿,枪托砸在硬土上发出闷响。她几步衝到棒梗面前,因为激动和一种莫名的屈辱感,胸口剧烈起伏著,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此刻燃烧著不甘的火焰,死死瞪著棒梗,
“贾梗!你耍我是不是?前面故意脱靶装孙子?!你……”
“媛媛!”朱正武低沉威严的声音响起,带著明显的不悦,“注意场合!输了就是输了,贏了就是贏了!技不如人,就回去多练!撒泼给谁看?”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侄女儿因激动而涨红的脸,又落在棒梗身上,眼神更加深邃复杂。
朱媛媛被二叔呵斥,身体一僵,后面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但那股邪火却无处发泄,憋得她心口发疼。
她狠狠剜了棒梗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这事儿没完”的凶狠信號。她猛地转身,大步走到弹药箱旁,发泄似地又抓出一把子弹。
“姜参谋!”朱媛媛的声音带著破釜沉舟的决绝,甚至微微有些发颤,“换靶!上移动靶!吊瓶靶!”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姜参谋一愣:“小朱,这……”
“上!”朱媛媛斩钉截铁,目光死死盯著棒梗,带著孤注一掷的疯狂,
“贾梗,敢不敢?这次,输了的人……”她喘著粗气,一时竟想不出比“磕头认错”更狠的赌注,只觉得胸口那股气堵得她快要爆炸,
“输了的人……以后见面绕道走,叫对方『爷』(或『姑奶奶』)!敢吗?!”她憋出一个更具体、更带羞辱性的赌注。
棒梗看著眼前这个被彻底点燃、像只炸毛雌豹般的姑娘,微微皱起了眉头。
吊瓶靶?智脑零瞬间检索:模擬运动目標的简易装置,通常是將空瓶子悬掛在绳索上,通过人力或简单机械装置使其不规则摆动。射击难度呈几何级数上升。
他还没开口,朱正武沉声道:“胡闹!吊瓶靶是训练尖子用的!你们……”
“二叔!”朱媛媛猛地打断,声音带著一种近乎哀求的尖锐,“您就让我比完这一场!就这一场!”她的眼眶微微发红,不知是气的还是急的。
朱正武看著侄女儿那副近乎偏执的模样,再看看旁边那个沉默得有些诡异的少年,最终重重地嘆了口气,没再说话。算是默许。
姜参谋见状,只得无奈地朝远处的士兵挥了挥手示意。
很快,两个士兵抬著一根长长的竹竿跑了过来,竹竿顶端固定著一个简易的木製滑轮装置。
另一个士兵则提著一个装著空玻璃汽水瓶的网兜。他们麻利地在土坡侧面选了个位置,將竹竿斜斜地插进土里固定好。一条长长的麻绳穿过滑轮垂下来,绳子的末端繫著一个瓶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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