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鱼梁洲泛著诡异的青光。

周铁牛把身子浸在汉水浅滩里,河泥塞满了他的指甲缝。

五百死士像一群从阴间爬出的水鬼,只有偶尔闪烁的刀光暴露了行踪。

“徐帅神机妙算。”苏定方校尉的声音混在浪里,“水位果然降到最低。”

周铁牛听见自己牙齿打架的声音。

他不是怕死,是怕像今早那个邓州守军一样——被偽装成粮车的毒箭射中后,那人的脸像蜡一样融化,眼珠子顺著颧骨滑到嘴边。

拿下襄阳后,他们在徐达將军的命令下,马不停蹄地奔赴鱼梁洲。

奔至鱼梁洲城下时。

鉤索拋上城墙时,守军的笑骂声清晰可闻。

周铁牛攀著湿滑的绳索,听见上面掷骰子的脆响。

当他的刀割开第一个哨兵喉咙时,温热的血喷在脸上,竟让他想起阿娘煮的羊杂汤。

城门洞开的剎那,更鼓声碎在铁蹄之下。

周铁牛看见苏校尉单枪匹马衝进敌阵,长槊挑起的尸体像串在竹籤上的烤肉。

有支箭擦著他耳畔飞过,钉进身后同袍的眼窝。

“东门!堵住东门!”叛军的惨叫戛然而止,周铁牛的横刀卡在了某个人的肋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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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得不踩著那人的肚子拔刀,肠子缠上靴子的触感让他乾呕起来。

一番激烈大战,鱼梁洲彻底拿下。

周铁牛忍著不適,跟隨著大军继续前行,往下一个地方——復州。

復州的晨雾里飘著炊烟味。

“徐將军有令。”传令兵的声音像钝刀刮骨,“先登者家中免赋三年。”

周铁牛握紧了云梯,目光看向復州城墙,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战场上很危险,他必须要拼尽一切可能活下去。

身后的王二狗却在兴奋地磨刀:“老子要砍下十个脑袋,换套明光鎧!”

对於王二狗的话,周铁牛没有应声。

在他看来,叛军不能小瞧,每一个叛军士兵,他必须严阵以待。

唯有如此,他才能一直活下去。

这是他歷经多次打仗得到的经验。

两个时辰后。

双方经过血战一场,復州终克。

当晚庆功宴上,周铁牛盯著烤羊腿上淋漓的油光,突然衝出帐外呕吐。

......

常遇春的靴底黏著半凝固的人血,每走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暗红色的脚印。

他蹲下身,抓了把混著血渣的雪塞进嘴里嚼著,眯眼望向远处冒烟的部落。“拔野古人倒是硬气。”他吐掉带血的血水,“传令,把剩下那三百俘虏的右手砍了,放他们去给铁勒九姓报信。”

亲兵刚要转身,又被叫住。“等等。”常遇春用刀尖挑起地上一截冻硬的手指,“把大拇指都留著,得让他们能握马鞭。”帐前顿时爆发出鬨笑,几个唐军校尉故意用矛杆戳那些跪著的俘虏:“听见没?將军慈悲著呢!”

常遇春见此,咧嘴一笑,“不错,我慈悲著呢!”

仆骨部的倖存者后来总做同一个噩梦。

那夜湖冰反射著月光,唐军骑兵从三个方向压过来,把逃命的牧民赶向结冰的湖心。

当第一匹战马踏碎冰面时,他们才知道唐人早就凿薄了冰层。

“像煮饺子似的。”火长王鬍子灌了口烈酒,指著湖面上挣扎的人头对新手说,“看见没?要等他们抓住冰沿再剁手指。”

新兵哆嗦著点头,看见那些浮尸被冰碴子颳得面目全非,像无数泡发的馒头。

三日后。

回紇酋长吐迷度的金碗还摆在案几上,碗底残留的葡萄酒泛著诡异的蓝色。

帐外三十具“商人”尸体整齐排列——都是被毒死的回紇贵族。

真正的唐军死士早已脱了商贩皮袄,此刻正用羊毛毯擦拭横刀上的血。

“这招比硬攻省事。”常遇春踢了踢吐迷度发青的脸,“就是可惜了那批西域葡萄酿。”亲兵队长凑过来耳语几句,他忽然咧嘴笑了:“好得很!把中毒死的都扔进他们水源,就说回紇人自己造孽遭了天谴。”

又过两日。

拔野古俘虏被分成十人一组,每组只发一把缺口卷刃的短刀。“最后站著的那个,赏全尸!”通译喊话时,唐军围著圈子下注。

有个独眼老兵押了七匹绢,赌那个被咬掉耳朵的少年能活到最后。

少年確实贏了,当他用牙撕开最后一个同族的喉咙时,唐军们鼓掌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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