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歌捏著袁晓慧的调令纸,指尖在“生產科副厂长”几个字上顿了顿。

抬眼时眼底沉得像轧钢机刚轧过的钢坯:

“调令明儿公示,但这两天你先別露面——车间里的『猫腻』,我要你查清楚。”

袁晓慧把蓝布工装的袖口往上卷了卷,露出腕子上磨得发亮的手錶——还是部队里带回来的老物件,她往前凑了半步。

声音压得低:“秦厂长,您直说,查哪块?”

“工人指標。”

秦歌抓起桌上的搪瓷缸,喝了口凉白开,喉结动了动。

“李怀德那几个车间主任,还有后勤的老油条,这半年进的新人里,有多少是『顶包』的?

有人给我秘密匯报,说东车间老周的侄子,连轧钢机开关都分不清,上个月直接进了锻压组,拿的还是二级工的餉。”

袁晓慧点头,从口袋里摸出个小本本,铅笔头在纸上顿了顿:“我有个亲戚刚好才来轧钢厂,我让他装成新调来的学徒,先查进车间。”

第二天清晨,袁晓慧的亲戚许海换了身洗得发白的工装,领口別著个临时出入证,跟著早班工人往轧钢厂大门走。

门房的老张头斜著眼扫她,手里的登记本“啪”地拍在桌上:“新来的?哪个车间的?”

“生產科的,跟肖主任打了招呼,先到各车间熟悉下流程。”

许海把证递过去,手指故意在口袋里攥著半盒“牡丹”烟——昨儿特意托人买的,这年头算稀罕物。

老张头捏著证看了半天,又瞥了眼她口袋里露出来的烟盒。

嘴角撇了撇:“肖大可的人啊……进去吧,往后进出別忘登本。”

许海顺势摸出烟,递了一根过去,打火机“咔嗒”打著:“张师傅,往后麻烦您多照应。”

进了车间,轰鸣声震得耳朵发疼,通红的钢坯在辊道上“滋滋”冒著热气。

许海凑到锻压组,看见个十七八岁的小子,正歪著头看老工人操作,手里的铁鉤都快握不住。

他走过去,故意把声音提得高些:“兄弟,新来的?这鉤子得攥紧,不然钢坯滑下来能把脚砸烂。”

小子嚇了一跳,赶紧把鉤子握紧,脸涨得通红:“俺……俺是老周主任的侄子,叫周小柱,上个月刚进来的。”

“哦?周主任的侄子啊。”许海往旁边挪了挪,避开溅起的钢。

“那你这二级工的餉,拿得挺稳当。”

周小柱眼神飘了飘,往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俺叔托李主任给后勤的王科长送了两斤毛线,还有十斤粮票……说这样能少遭罪。”

许海心里记著,又往后勤仓库走。仓库里堆著机油、纱,还有给工人发的劳保鞋——

鞋面是帆布的,鞋底是胶底,这年头算好东西。管仓库的老刘正蹲在地上,给个中年女人递鞋。

女人手里拎著个布包,塞给老刘一包东西,老刘捏了捏,眉开眼笑:“放心,这鞋是新到的,比发给工人的厚实。”

许海假装找机油,走过去拿起一双鞋掂了掂:“刘师傅,这鞋咋看著比俺们车间发的好?”

老刘赶紧把鞋往货架里塞,脸沉下来:“你个新来的懂啥?这是给干部留的!”

“干部?”许海笑了笑,“昨儿我见李主任家的丫头,穿的就是这鞋,她也没在厂里上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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