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德海额头见汗,支吾道:“这……或许是帐房登记滯后,或是……或是银两暂时存放在过渡库房……”

“过渡库房?”张员外郎眼神锐利,“姜大人明令,火耗银必须直达专项库藏,严禁任何形式的过渡、滯留!立刻带本官去所谓的『过渡库房』查看!並传经手帐房和库吏问话!”

在张员外郎近乎苛刻的追问和核查下,一些以往被忽视或刻意模糊的流程漏洞被一一揪出。

他坚持要求每一笔火耗银的流转都有清晰、闭合的凭证链条,从地方解出,到藩库入库,再到最终进入专项帐户,环环相扣,笔笔可查。

几天下来,整个浙江藩库的官吏都被这位户部来的“铁面判官”折腾得人仰马翻,却也再不敢在火耗银的入库环节上有任何懈怠。

因为他们知道,任何一点不合规的操作,都可能被这位张员外郎记录在案,直达天听。

张员外郎坐镇藩库,如同在“火耗归公”的最后一公里设置了最坚固的闸门。

他用无比的细致和强硬,確保了这笔从民间收取、歷经熔铸解运的財富,最终能一分不少、明明白白地流入国库的指定渠道。

彻底杜绝了“跑冒滴漏”和“移接木”的可能。这最后的坚守,为新政的最终落地,提供了最坚实的保障。

……

他走下台阶,来到这些即將奔赴各地的干员面前,语气沉痛而恳切:

“诸位,尔等此行,肩负的是国库之充盈,百姓之血汗,朝廷之威信! 或许会有人贿赂尔等,或许会有人威胁尔等,或许会有人以人情关係笼络尔等!

但望尔等牢记,”他声音陡然拔高,“尔等是朝廷的计臣,是陛下的钦使!手握的是量度天下的尺,心中装的是社稷江山的重!

若有一分徇私,便是对天下的辜负!若有一毫退缩,便是对改革的背叛!”

“下官等谨遵钧命!必不负朝廷,不负陛下,不负姜大人!”眾干员齐声应诺,声震屋瓦。

....

金陵铸银坊,官银熔炼区。

热浪扭曲了空气,巨大的熔炉如同匍匐的巨兽,发出低沉的咆哮。

赤红的火舌舔舐著坩堝,映照得整个工坊一片橘红。户部王主事,王砚,如同一尊青石雕像,纹丝不动地立在距离熔炉最近、也是最炙热难当的位置。

他官袍的前襟已被汗水浸透深色,额角汗珠滚落,却丝毫不敢擦拭,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瞬间。

他左手紧握著一套用紫檀木匣装著的標准官砝码,右手边的小几上,平整地铺著一块试金石和一套从“七成色”到“十足色”的標准银样。

两名户部书吏屏息凝神立於其后,一人捧著厚重的《火耗熔铸监督记录册》和笔墨,另一人手持特製的、灵敏度极高的官造戥子。

金陵府的钱穀师爷赵德明,不断用丝绸汗巾擦拭著油光满面的脸,凑上前试图缓和这凝固般的气氛:“王主事,您看这炉火凶猛,烟燻火燎的,实在不是您这等清贵官身久待之地。

不若移步值房,下官定將每一炉的详情,巨细无遗,笔录呈报……”

王砚仿佛耳聋一般,目光死死锁住那翻滚的银水,直到这一炉银水即將注模,他才猛地抬手,声音沙哑却斩钉截铁:“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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