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壶佳酿入腹,七分醉意上涌。

姜老祖端坐在客栈的角落內,深邃的双眸凝望著眼前的一片嘈杂与喧闹,那布满皱纹的脸颊略显红润。

这酒是人间凡酒,可却在这一刻醉了入道之人。

他就像是置身在这喧闹人间外的一位看客,借著此地的烟火气下酒,而心里却涌过了五百载岁月的物是人非,不足以向外人道的无奈与苦涩。

烛火跳动,苍老的眼眸凝於一点,手抬起,无尽的孤独与悲凉,却自酒杯中汹涌而来……

先前,姜老祖为了护道任也入帝坟夺取机缘,便离开古潭,且耗费半月有余,横渡虚空,寻向一处旧地。

那处旧地有一座山,名为神龙山,山中有一株相传是来自屋脊的神药,名为神龙不死药。

此物乃是六品之上的仙珍,世间仅有一株。它虽无法治癒姜老祖的大道创伤,令其彻底破碎的道意重新凝聚,但却可令他乾涸的寿元重新焕发生机,有再活出“一世”的可能……

那处旧地,本就是迁徙地崩碎前的一座仙府,而迁徙地坍塌后,此地却不知为何,竟並未被天道演化,只隱世隔绝,成为了一处无品之地。

神龙仙府,尚有旧人后裔存世,只不过这些旧人后裔隱世不出,相传一直护著神龙不死药,於无尽的秘境星门之外,繁衍生息。

姜老祖重游仙府,欲借神药,且心里抱著的是,你们主动借,老夫就欠仙府一个人情;你不“主动”借,那老夫就在拿走后,再欠你们一个人情。

五百前年,人间剑闪耀神庭,將鼎盛至极的迁徙地,压得五十年来无人敢称天骄。

所以,他的人缘並不太好,很多自詡为名门正派的人,也都视他为歷代第一人中最特殊的异类。

五百年后,老祖重回仙府借药,那旧人后裔竟无一人能挡,只能眼睁睁地看著他,一剑轰开无品之地的壁垒,璀璨剑芒开神山……

山开了,姜老祖却没有见到那株神药。

他向旧人后裔询问,却得知……在迁徙地崩塌的前两日,那神龙不死药,竟自行飞入虚空遁走,而仙府一族出动了六位老祖,也没能將它留下。

姜老祖虽一剑破开了这仙府后裔还在守护神药的谣言,却也得到了早已註定的结果。

神药不在,今时今日,寿元难续……

他没有再为难旧人后裔,只想去五百年前驻足过的地方再看一看,瞧一瞧。

遥想当年,他自愿被宗门宗主罚入祖地“赎罪”前,也曾与一位红顏来过神龙仙府,並在神龙山外种下了一朵可开万年的。

他与那位红顏知己约定,自己在祖地赎罪百年后,將宗门之恩、师尊之恩尽数报还后,便会与她一同回到神龙山,看一看这朵楚楚绽放时的美景。

她说:“好,我一人照拂它,百年之后你再来观赏。”

有了这个约定,姜老祖便甘心入祖地。

古潭宗与那位红顏的族中长辈,也向他许诺,你甘愿一人赎罪,那她绝对不会受到牵连。

世事无常,这原本说好的一百年赎罪之期,却因迁徙地的骤然崩塌,令一切约定都恍若隔世了。

他在祖地中足足被困了五百年,再出世时,那株神药不在,那朵也枯死了……

姜老祖瞧著旧地,却再也不能见到那朵楚楚盛开的娇艷美景。

他向旧人后裔询问,是怎么死的,但得到的答案,却令他震怒不已。

神龙仙府的人告诉他,这朵在种下的第二年就枯死了,而那位说好会照拂此的红顏,在与他一同离开此地后,也从没有回来过。

她若无事,则定然会兑现诺言,亲手照料此。

她没再来,这说明自己入祖地之后,外界也发生了天大的变故。

五百年的孤独寂寥,早都將老祖的心境磨礪得平静如水了。但他在得知此事后,心中却盪起了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怒气上涌,无法遏制。

他断然离开了神龙仙府,且一刻不停地赶往了那位红顏知己的古族中,欲问清自己进入祖地后,这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

人间剑携卷著无尽的愤怒,横渡虚空,天降那处古族的隱世秘境。

那古族隱於秘境五百年,薪火相传,空前强大,也有数位六品触道者坐镇。他们准备等待迁徙地的大世来临,再重新出世。

却不承想,这五百年的薪火相传,代代苦修,却在一位寿元將尽,大道將陨的旧人面前……顷刻间烟消云散。

他身著一袭白衣,肉身悬於隱族山,双眸冰冷地俯瞰此间。

一念起,此间古剑,不论是何品阶,竟尽数崩碎,卷天而上。

怒意升,他破碎不堪的大道道韵,如星沙一般铺满整座天穹,隨手洒下“一粒”,都可崩塌虚空。

一句话,响彻天地:“今日不见她,世间无我,也再无迁徙隱族!”

隱族只等迁徙地的盛世来临,便要再次出世,但这一刻全族古剑尽数崩碎,道韵星沙横贯虚空,若是不开眼,那五百年来的隱忍与等待,將尽埋人间剑之下。

隱族的长老虽与姜老祖不属於同一时代的人,但却也听过他的种种传说。这个人说一不二,五百年前的神庭一战后,迁徙地的无数名门正派已在暗中有了约定,准备联手对抗混乱与不祥。

但姜煜却不知为何,竟將正派中一门极其强大的古族后辈,屠戮了大半,几乎將这古族的年轻一代,杀到断代。

联合在即,此举犯了眾怒,无数宗门世家一同施压,最终在古潭宗与神庭的力保之下,才判他入祖地被困百年。但当时年轻的老祖心中是不服的。外人传,他虽然没入神禁境,却要战那古族之主,一吐心中浊气。

后是因为那位红顏的存在,他才隱忍下心中的怒气,自愿入祖地“赎罪”。

所以,此刻他说要世间再无隱族,那绝非是虚言。他说了,就一定会做。

隱族自然不想力拼,也不敢力拼,更不知五百载岁月后,这姜煜已经是何品境了,所以只能选择退让。

隱族的现任族主,告知了他……一个他已经猜到,却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那一年,年轻的姜老祖入了祖地。次年,那位红顏知己,便因他屠戮古族年轻一辈之事,且因与辈分相差巨大的姜煜私订终身,令隱族蒙羞,而被族中长老赐死,且永世不得入祖坟。

她死了,就被埋在隱族秘境的一处荒地之中,五百年来无人祭拜,甚至也无人想起她。

姜老祖从来没有奢望过,在五百年后,她还能活在人间,却也无法接受,自己入祖地的第二年,她就被人逼死,埋於荒野之中。

他心中怒气升腾,可放眼望去,却再也找不到那些逼迫她的仇人……

那些旧人都没能熬过岁月,都已化作黄土,尽埋此间了。

而今站在自己身前的,都仅仅只是那些人的后辈,自己真的……要杀了他们泄愤吗?

那岂不是……太可怜了吗?!

姜老祖一步入荒野,来到隱族人说的那处埋著红粉佳人的荒坟,却目光无比茫然。

漫长的岁月流逝,那种种的约定已成过往。这里荒芜一片,哪里还有什么隆起的荒坟了?只有无尽的杂草与在春风中绽放的海……

什么都没有留下,什么也都看不见了。

就是在这一刻,他一头乌黑的髮丝,尽染白霜;面颊一条条皱纹浮现,笔直的腰板略微弯了几分。

他仿佛从中年,一步就迈入了老年。

在祖地中耗费了五百岁月,这令他从寿元鼎盛,走到了寿元乾涸。若非有那千年生命绿翠,他也绝对难以熬到今日。

只不过,岁月无情,那千年绿翠的生命精华,也已然对他没有任何功效了。他將此物赠送给了任也,也算是一种无声的传承吧。

脱困祖地时,他手挪超然至宝——祖地烈阳,以大道之意强行挣脱枷锁,这令他的大道之意彻底崩碎如星沙,彻底不在巔峰。

而后出世,放眼望去,整座迁徙地都已经崩塌。

他被世人称为人间剑,也正是以这三个字立道入六品。可现如今举目望去,迁徙地却化作一个个碎片,漂浮在冰冷的虚空之中。

那么,他的人间又在哪儿呢?

他的人间也正如他的大道之意一般,早已粉碎在岁月之中。

曾经的约定並未兑现,续命的神药登天而去,那朵死了,那个人也长埋在荒野之中了……

如今的一切,都只有曾经留下的一点点痕跡……

姜老祖望著漫山遍野的荒草与朵,心境大悲,眼眸深邃,却突兀地笑道:“……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一阵暖风迎面吹拂而来,似乎这里一切的荒芜,也都有了回应。

……

客栈中。

姜老祖端著酒杯,半面脸颊迎著烛火,苍老的双眸凝於一点,似在回忆,也似在七分酒醉中瞧见了一位故人。

“刷!”

就在这时,一个身宽体胖的道士,齜牙坐在了方桌对面,諂媚地叫道:“爷,一个人独饮啊?”

姜老祖自酒醉中幽幽地回过神,只目光平和地瞧著储道爷,话语简洁地问道:“你那根白玉棍,来自哪里?”

储道爷已经做好了一切“工作准备”,却没承想,白条鸡前辈却突然问了他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他稍稍呆愣一下,挠头道:“您不是看出来了吗?”

“三世身,你的传承来自八宫九景,可对?”姜煜又问。

储道爷听闻此言,瞬间懵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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