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许失落也就一闪而过,他又没有干涉时空的大神通,那就老老实实接受自己的运气不算好吧。
换回五通山君。
昂首对月,盘做成一个怪异的姿势,月华若纱罩在银色绒毛上,损耗的法力快速恢复。
在存放头颅的空间也可以恢复,完全是慢吞吞的水磨功夫,和这般直接吞吐月华没法比。
一刻钟不到,獠牙合上,陆寻看到周围都暗了些。
随着月光的波动,明暗再一次平衡,不由点头,古代世界的灵气就是充足,要是在现代,他就是枯坐一晚上也就将将出手几回而已。
想到现代的安定,他又觉得末法时代未必不好。
陆寻从山石上起身,粗壮毛尾巴扫去屁股上的灰尘,喜水的五通神对炎热也有几分不耐烦,就换回刽子手的脑袋重新回到客栈,躺进床铺,打了个哈欠,迷糊中睡去。
一觉到天光浑沌。
老邓早早起来洗刷他的宝马,翻出车厢的精料混着豆子和青草,手里的小毛刷细细地梳着马毛。
陆寻刚走出来就看到老邓在开导他的宝马。
“做牛耕田,做狗看家,做鸡报晓,做马就要拉车,哪只马儿不拉车,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有财,别以为没说你,你歪头是什么意思,有庆你也是,看看有田,该吃吃该喝喝,该跑就跑……”
疲惫的马匹听到邓有福的话后抖擞精神,低着脑袋拱上车架,不一会儿的功夫三匹马就已经穿戴整齐。
陆寻莞尔一笑。
小豆子颤颤巍巍,他本已接受师父是假的,却不想是妖怪。
但又能怎么办呢,总好过葬身在客栈成为那大高个的肉包子,于是他按照师父原来的规矩为师父打来清水,递上净手的毛巾。
车轮滚动。
官道上尘土飞扬。
章县的轮廓渐渐清晰。
陆寻漫不经心的问:“京城的旨意是用什么刑?”
他对皇权还有京城的衮衮诸公实在谈不上敬畏,哪怕知道他们坐在那样的位子,修为定然远超自己,然而他也丝毫没有一点儿‘宋斩’的虔诚。
小豆子愣了一下才发觉是问自己,当即说道:“斩,传首京城。”
陆寻又问:“为什么不押送到京城去杀。”
他看的现代电视剧和话本里,县官犯了事儿好像都是押送京师,有的幸运还能见到皇帝,然后再倒了一肚子苦水,呈上自己的治国良策后才被杀。
怎么他这个就是千里迢迢赶来章县砍头传首。
小豆子捕风捉影道:“听……听说,陛下大怒,斥责刑部的老爷们,老爷们就派我们来了,临行前说是震慑其他外官。”
陆寻微微颔首,如果只是斩首的话他没什么问题,左右不过是把刀磨快一点,不使对方遭罪就是了。
余光一瞥贮在一旁的红缨鬼头大刀,陆寻伸手拿起来,用拇指肚试了试,说道:“钝了。”
小豆子压低声音:“还没来得及磨。”
守城的兵卒戴着面罩,严格把守城门。
戴着黑色幞头,身着靛色暗袍的老吏提笔做登记。
入城的少,出城的多。
在高庆之亮明身份之后他们就再没有遭遇任何阻拦,马车畅通无阻的开赴到县衙。
县令率衙门的六房典吏和三班衙役在门口迎接,县尉、县丞左右并行,只不过人数就这么多,称不上盛大。
当先那位头顶乌纱帽,身着绿色暗纹绣紫鸳鸯,面白短须,周正脸,仪表堂堂的知县叉手行礼,唱道:“章州县知县牛晓庭,携章县官吏恭迎钦差。”
牛晓庭的额头布着汗水,显然是匆忙赶来。
陆寻以为对方就算不走也绝不是这么从容的模样,来的路上他想过会在什么地方见到这位知县,许是在大牢里,也有可能是强装镇定的死守在县衙后堂,亦或者干脆就挂印一走了之。
从小豆子那里听说,‘宋斩’,也就是刽子手本人,是刑部的老人,十六岁开始当差,一当就是四十年。虽不是官吏,砍下的从六品以上的官员脑袋也得用箩筐来盛,大难临头之时诸君百态,少见如此坦然。
就冲这份胆气,陆寻都要为对方叫一声‘好’。
高庆之叉手还礼,亮出自己的腰牌,道:“三法司衙门下辖地司,镇魔校尉,高庆之。”
“这位是刑部的宋二姨。”
牛晓庭稍一拱手,笑道:“好,幸得朝廷体谅,没有派一个外甥来。”
刑部的刽子手不算官,是吏,吏就没品,不过他们内部却有评定的标准,像宋斩这样能施千刀剐死一人者,就能称姨了。
至于外甥,那算是脱离学徒拥有了刽子手的名头,下手没轻没重。
“请。”
牛晓庭做请的姿势,接着问道:“两位来得早,后天才到行刑的日子,不妨暂时歇息,驿站没有地方就委屈高校尉和宋二姨住在衙门后堂,我会命人收拾出一间班房,再多,衙门也没有。”
“粗茶淡饭还请见谅。”
县衙官员进衙门的时候一个小捕快紧赶慢赶,看到知县身旁多出两个不认识的人。那豹头环眼的大汉劲装挎刀,也就没有上前打扰,只是在县令慢一步后才匆忙上前,悄悄说了些什么。
牛晓庭道:“李县丞,你代我为两位钦差安排接风宴吧。”
“失陪。”
说完,牛知县拱手,先往一旁赶去。
“这……”邓有福诧异之余又满是疑惑,他看牛县令不是怕死之徒,怎么行事如此乖张。
不过还是跟着两人去吃饭,他还有余款没拿呢,高大人亲口承诺的,他肯定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李县丞叹道:“见谅见谅,实在是衙门接受太多感染热病的病人,大老爷亲自划出区域,不过现在都稳住,其实热病并不可怕,主要还是干旱,粮食都没法种,蝗虫一扫就空了,饿肚子就容易得病。”
确实都是粗茶淡饭,只有一条鱼和一只鸡是肉菜。
酒过三巡。
高庆之疑道:“既然百姓没有粮食,县衙不是有粮库,只需要开放赈灾即可。”
举杯的李县丞无奈摇头:“这不就是开粮仓赈灾,才导致京师震怒,要将牛大人传首回京。牛大人是好官呐,章县在他的治理下百姓安居乐业,又带兵扫清匪患恢复交通,亲历亲为开垦荒田借给百姓耕种。”
哪怕身为豪强的一份,李县丞也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官员。
都说三年清郡守,十万雪银,牛大人这六年连十两银子都拿不出。就因为一个开仓赈灾,上三封奏疏,言明利害关系,就被指为妖言惑众,要斩首示众。
真应该让朝堂上的诸公来章县看看,这干旱绝不寻常。
陆寻一边夹菜,一边默默听着。
真如县丞描述的这样,这位牛晓庭怕是甩梅兰县吕谦几条街。
如果都是这样的官员,世道也不会坏。然而,现在他却要来砍杀这么一位政绩斐然的清官。
才刚骂世道不好,难道自己就要做个让世道更烂的人吗。
“唉!”
高庆之将酒杯放在桌上,狠叹一气,他一介武夫,捉妖拿怪还在行,让他参与这些东西,也只能徒然长叹。
又一捕快在县丞耳边耳语,县丞点头,起身道:“公务繁忙,恕在下失陪。”
校尉道:“县丞且去,还是百姓的事情重要。”
四下一空,就剩下他们。
邓有福沉吟着说道:“不会是骗我们吧,要真是个好官,京城会错?”
“都说当今圣上是真龙天子,那不是聪明盖世,料事如神,保不齐这牛晓庭啊,就是作假,放松我们的警惕好逃跑。”
校尉说道:“要跑早就跑了,何故等我们来。”
“我看他清正廉洁,高风亮节。”
“清正廉洁活该死,高风亮节杀千刀。”
小豆子赶紧捂住嘴,拨浪鼓一样摇头道:“不是我说的。”
“是我说的。”牛晓庭落座,拿起光饼就着菜汤吃起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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