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跨出门槛,二人便愣住了。

前方不远处,李承钱正满头大汗地拖著那条瘸腿,一步一步艰难地往这边挪动。

他脸色有些发白,额角青筋因用力而微微凸起,每走一步,那右腿仿佛像是灌了铅似的沉重。

而他周围竟围著一群东宫宫人,个个眼圈发红,有的搀扶,有的打扇,还有的甚至偷偷抹泪,嘴里不住地给太子打气。

“殿下,再坚持一下!”

“您受苦了……”

什么情况?

于志寧和孔颖达皆是心惊不已。

不过,更让他们心头一跳的,却是那些宫人抬头看见他们二人时,眼中竟隱隱带著几分埋怨,仿佛在说:“都是你们非要召见,害得我们殿下这般遭罪!”

二人一时有些无措,只得快步迎上前去。

孔颖达刚要开口,李承钱却先一步抬起头,冲他们露出一个虚弱却灿烂的笑容。

“二位大人久等了,孤……孤这腿实在不爭气,耽搁了些时辰。”

他说著,还故意晃了晃身子,嚇得身旁的宫人们一阵惊呼,连忙扶稳他。

于志寧和孔颖达面面相覷,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而李承钱,却透过人群缝隙观察著这两位大人。

从外表看上去,这两人一个大约五十岁左右,另外一个则是七十岁左右。

李承钱立刻就判断出五十多岁的应该是于志寧,而另外那个七十岁上下的应该就是孔颖达无疑了。

这两个老der!

李承钱本能地產生了生理性厌恶。

但他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否则,以这两位又臭又硬堪比茅坑里石头的脾气,一个表现不好,就会被这俩老登抓住痛脚不放了。

这很影响心情的好吧!

与人为善,躺平才能顺心呀。

再说,这好戏才开场呢!

李承钱拨开人群,强忍住心中不適,拱手行礼,“承乾见过迂夫子,见过空博士!”

嘻嘻,谁也不知道他话中的含义。

听到太子奇怪的发音,于志寧和孔颖达眉头同时一皱。

这称呼听著恭敬,却又总觉得哪里不对。

可细细琢磨又说不出问题,二人只得板著脸受了这一礼。

不过,心中却不得劲。

太子今日这般乖巧,怕不是要作妖哦?

“太子,咱们进去吧?”

二人像是自己家般,在前面引路。

入內,李承钱便看到,三张紫檀木几案呈品字形摆放,北面两张旁铺著锦垫,而南面那张则摆著张光禿禿的竹蓆。

不消说,这竹蓆肯定是他的位置唄。

呵,玩什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两位请!”

李承钱做做样子,便是一瘸一点走到自己位置。

妈的!明知道自己腿不好,还搞这硬邦邦的蓆子!

在这两位面前,他又不能跟在光天殿那般席地盘腿而坐,要不然,肯定会被他们抓住这个错误不放了。

唉,也怪这大唐,连张椅子都没有,真的是一言难尽!

怎么办?

要不再演个绿茶?

李承钱慢悠悠蹲下,刚想学著两位老der跪坐,却是突然右腿一软,整个人直接歪倒在席上。

孔颖达眼中精光一闪,心想总算抓住把柄了,当即板著脸道:“殿下!礼不可废,坐姿不正,何以正……”

“孔师教训的是。”

李承钱赶紧起身,眼圈红了,声音哽咽得恰到好处。

孔颖达直接僵在当场。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可太子那般模样,又不好再加斥责,没办法,他只得在那生闷气。

见孔颖达吃瘪,李承钱心里暗笑,面上却是更显淒楚。

“只是孤这腿啊,前几日太医还说,若再跪坐,怕是要落下终身残疾……”

说著,他故意揉了揉右膝,隨即,又一副疼得直抽气的样子。

周围宫人见状,纷纷低头抹泪。

呜呜呜!

太子殿下太不容易了!

那俩死老头也太不近人情了!

明明殿下那么平易近人,早上还到典膳厨教厨子们做菜,可却偏偏被人传得一身邪乎!

莫非是这俩死老头煽阴风点鬼火?

宫人们看向孔颖达和于志寧的眼神愈发不善。

孔颖达只觉得心绪不寧,而于志寧却觉得哪里不对。

毕竟,太子性情暴躁,以往这般早就发脾气了,何时变得这般矫揉造作了呢?

他刚想藉机呵斥一番,却见周围宫人那谴责的眼神,只得乾巴巴地接话道:“殿下,身体再不適,也要以学业为重,你都坐不正,怎么领悟圣人的经文呢!”

啥?

坐姿跟什么经文有毛关係!

“於大人说得对。”

李承钱突然抬头,眼眶微微含泪却又带著笑意,“只是学生记得《孝经》有云:身体髮肤,受之父母,若是这腿真废了,岂不是大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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