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蓬紧紧地咬著嘴唇,咬出了血。

撑著茶几,他颤颤巍巍地立起,一步步地走向室外,不敢再回头看一眼那白布下的尸骸。

“元帅,你没事吧?”

天辅惊恐地要上前搀扶,却被天蓬一把推开。

“我……我没事。”高空的凉风迎面而来,天蓬仰起头,紧紧地裹著披风,用力地瞪大了眼睛:“先去把天衡的事情处理完吧。”

“可是……要不元帅你先休息一下吧?”

“我说了我没事,你听不懂吗?”天蓬高声叱喝道。

天辅整个被震住了。

那声音在空旷的天港中荡漾开来,戍守的兵卫无不惊恐地望向两人。

稍稍收敛了神情,低下头,天蓬轻声道:“走吧,时间不多了。把人都叫齐,趁现在將天衡的事情都处理完。再过一会,我就得赶往东胜神州了。”

……

“元帅,天衡將军的葬礼该依何品级?”

……

“这是为天衡將军准备的碑文,还请元帅过目。”

……

“天衡將军並无子嗣,也没有亲属。故而,抚恤恐怕无法发放,如何处置,还请元帅定夺。”

……

“正值战时。大多数將领恐怕都没办法回来。这是擬定的邀请名单,还请元帅过目。”

……

“天衡將军留有遗嘱,若是有朝一日不幸身死,便將其遗物捐与我军……如何处置,还请元帅定夺。”

……

那一份份的竹简放到天蓬面前,看上去字字带血。

“元帅,先前已写好的,准备上奏天庭为西牛贺州和北俱芦洲之战请功的摺子上有天衡將军的名字,是否划去用其他將士的名字替换?”

“不,那是他应得的。”天蓬道。

“可是。天庭的封赏若是提升品阶,天衡將军他已经……如此一来的话,恐怕……”

天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瞧著他,那文吏顿时会意了。

转眼间。已是明月高悬。

一位天兵推门走入室內道:“启稟元帅,天庭御使驾临,称有旨要宣。”

“圣旨吗?”天蓬揉了揉太阳穴,深深吸了口气,扶著扶手缓缓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

……

云域天港大殿。

“奉天承运,至真玉皇上帝詔曰:值天河水军征討霜雨山之时。南瞻部洲爆发疫症,万千生灵涂炭,又闻因果山天河水军用兵不当,折损眾多。朕痛心疾首。特命北极左垣上將都统大元帅天蓬真君即刻返回天庭述职,不得有误!钦此——!”

缓缓放下那黄绢,望著跪在身前的天蓬。捲帘轻声道:“元帅,领旨吧。”

“臣天蓬,领旨。”天蓬叩首,奉上双手接过捲帘递过来的圣旨,缓缓地站了起来。

稍稍往前跨了一步。捲帘压低声道:“元帅,陛下原本已能將事情的处理拖到战后,但果山兵败一事实在……不过,此行元帅也大可放心,若是查实南瞻部洲疫症一事与天河水军无关,陛下定会还元帅清白,力保元帅无恙。”

盯著手中的那一段黄绢子,天蓬淡淡道:“我去天庭述职,那果山怎么办?”

“陛下的意思是,果山剿妖之事暂缓。”

天蓬哼地笑了出来:“暂缓?”

捲帘乾咽了口唾沫道:“事有轻重急缓,还请元帅不要耽搁了,即刻隨末將返回天庭吧。”

低著头,天蓬悠悠道:“轻重急缓?看来,我这里的事情都是轻的呀。”

缓缓抬起头,捏著那一段黄绢子,天蓬冷眼环视了一圈捲帘身后全副武装的天庭禁卫,淡淡笑道:“捲帘將军这是要强拿天蓬回去问罪吗?”

“这……”捲帘尷尬万分,连忙拱手道:“元帅言重了。罪不罪地,尚无定论。况且,在这云域天港谁敢强拿您啊?这些不过是照惯例配备的护卫罢了。此次陛下特遣末將前来,只是怕其他人来了,元帅不信,所以才……”

说到这,捲帘微微抬起眼皮注视著天蓬。

大殿外,浪利剑大旗猎猎作响。

殿內,一眾天將已是一个个咬紧了牙,面无表情,寂静无声。

一阵风从殿外捲入,扬起了天蓬身后那一副白色大氅。

隨手將黄绢子交予一旁的天辅,天蓬淡淡地看著捲帘轻声道:“既然不打算强拿,那就请捲帘將军回稟陛下:『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顿时,捲帘整个怔住了。

“元帅你这是……”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那四周的天將皆已將手按在了剑柄上。

隱隱之中,捲帘已经能感觉到无数天兵將大殿团团包围。

“元帅,陛下已经许诺查明真相,你又何必……”

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天蓬缓缓转身,与天辅擦肩而过之时伸手拍了拍老將的肩,低声道:“我还有事要忙。天辅,送客。”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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