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边,则是一个巨大的“物理测试区”。一台三十吨级的液压机,钢铁巨兽般矗立在中央。旁边摆放著各种尺寸的钢筋、混凝土预製块和高精度传感器。

“欢迎来到你们的『刑场』。”林晓东站在实验室中央,脸上带著一丝玩味的笑容,“在接下来的半年里,你们的每一个设计,都將在这里,接受最残酷的审判。”

他指著液压机:“你们將亲手用混凝土浇筑你们设计的梁、柱,然后,再由我,或者你们自己,亲手把它压成一堆粉末。”

学生们齐齐倒吸一口凉气,脊背发寒。

“今天的第一个课题,”林晓东从旁边拿起一根看似普通的钢筋,“谁能告诉我,它的屈服强度是多少?”

“报告林教授,根据国標,hrb400级钢筋,屈服强度標准值为400兆帕。”李小雨立刻回答,像所有学霸一样,对书本知识对答如流。

“很好,教科书上就是这么写的。”林晓东点点头,隨即话锋一转,“但教科书有没有告诉你们,在零下三十度的低温下,它的性能会发生什么变化?在经过不规范的焊接后,它的脆性会增加多少?如果这根钢筋,被用在跨海大桥的海风腐蚀环境中,十年后,它的强度还剩下多少?”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所有学生哑口无言。“理论是苍白的,现实是残酷的。”林晓东將钢筋固定在拉力测试机上,“工程容不得半点想当然。今天,你们的任务,就是把这根钢筋,用你们能想到的所有方法,『折磨』它,摧毁它!然后把所有数据记录下来,形成一份报告。”

“记住,你们的敌人,不是这根钢筋,而是你们脑子里那些想当然的、一厢情愿的、脱离实际的『完美理论』!”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这间实验室成了整个清华土木系最“惨烈”的地方。学生们设计的混凝土梁,因为配比错误,在养护期间就出现了裂缝。他们焊接的钢结构节点,在拉力测试中,焊缝处应声断裂,断口处暴露出气孔和夹渣。他们搭建的拱桥模型,在加载测试中,因为对侧向失稳考虑不足,在一阵令人牙酸的扭曲声中轰然坍塌。

每一次失败,都像一次公开处刑。林晓东会把所有学生召集到一起,对著一堆废墟,进行毫不留情的復盘分析。

“鲁平,你告诉我,你设计的这个梁,为什么在受压区边缘,而不是在跨中位置最先破坏?”胖乎乎的鲁平满头大汗,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计算的时候,是按照均布荷载考虑的……”

“放屁!”林晓东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你难道没看到加载的压头是一个点吗?你连最基本的荷载形式都搞错了!你这是在用你那胖脑袋里的想当然,去挑战牛顿定律!你是在谋杀!懂吗?”**被骂得狗血淋头的鲁平,脸涨成了猪肝色,一个字都不敢反驳。**因为那堆碎成渣的混凝土,就是对他最大的讽刺。

而另一边,陈浩正在电脑前,模擬著大瓦山隧道的冻结方案。他不断调整著冻结管的间距和製冷功率,屏幕上的温度场云图也隨之变幻。

“林教授,”他回头喊道,“我发现如果我们將冻结管的布置,从圆形调整为椭圆形,可以更有效地抵抗那个方向的侧向水流压力,並且能节省百分之八的能耗!”

“把你的模型和数据拿过来。”林晓东走过去,看到屏幕上那个新颖的椭圆形冻结帷幕,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他没有立刻表扬,而是提出了一个更尖锐的问题:“节能是好事,但你有没有考虑过,椭圆形截面在解冻过程中,可能会因为应力分布不均,导致局部融化速度过快,从而引发新的渗漏风险?”

陈浩愣住了,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林晓东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缓和了许多:“记住,工程设计,永远是在多个目標之间寻找最优的平衡点。安全、成本、效率,有时候你不可能全部都要。学会取捨,並且为你做出的每一个取捨,准备好预备方案。这,才是真正的工程师思维。”

陈浩重重地点了点头,他看著屏幕上那个虽然不完美、但却是由自己独立思考得出的方案,再想起几个月前躺在icu里的自己,心中百感交集。

他知道,林晓东正在用一种最残酷,也最有效的方式,为他们这些未来的工程师,注射最宝贵的疫苗。而这剂疫苗的效力,將在未来的某一天,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在真正的工程战场上,接受最严苛的检验。

那时候,他们將不再是纸上谈兵的学子,而是真正手握生死的,工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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