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没有女人当家主的先例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快喷出来了,仿佛这样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哦……”沈桃桃拖长了调子,一脸“我懂我懂”的表情,笑眯眯地点点头,“为了军城啊……为了主子啊……为了大家啊……张副统领真是……高风亮节,忠心耿耿,佩服佩服。”
她话锋一转,眼神带著点促狭的亮光:“那既然是为了军城,张副统领,不如……你亲自带著谢家军的兄弟们,去给季姑娘帮忙?建窑挖土,运料烧火,出把子力气。保证让季姑娘的砖窑早日点火,烧出咱们寧古塔的金砖来,怎么样?”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瞄向谢云景,冲他眨眨眼。
谢云景接收到她的信號,墨眸里掠过一丝笑意。
他微微頷首,“准。张寻,此事交由你全权负责。调一队精干人手,全力协助季姑娘。所需人力物力,优先调配。”
“是,主子。”张寻一听,眼睛又亮了亮,那点强装的镇定瞬间拋到九霄云外。
他挺胸抬头,声音洪亮得如同炸雷,“属下保证完成任务,保证让季姑娘的砖窑,早日冒烟,烧出最结实的好砖,铺满咱们的镇北军城。”
他激动得差点原地蹦起来,对著谢云景和沈桃桃胡乱行了个礼,转身就跑。脚快得好像踩了风火轮。
高大的身影在阳光下拖出一道长长的,带著雀跃劲头的影子,朝著季家的方向,一溜烟就没了踪影,那速度比当年在战场上追杀狄戎崽子还快。
“哈哈哈,”沈桃桃看著他那副火烧屁股般的背影,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谢云景,你看看,这还叫没心思?我看啊……等咱们新城建好,集体婚礼的时候,铁定得多一对。张寻和季姑娘,跑不了。”
她掰著手指头,一脸兴奋地畅想:“周莹姐和李大哥,王玉兰和陈黑子,柳如芳和赵老四,春娘和我大哥,再加上张寻和季姑娘,嘖嘖……五喜临门,多热闹。”
谢云景却沉默著。他深邃的目光追隨著张寻消失的方向,墨色的眸子里翻涌著复杂难辨的情绪。
那眼神里没有沈桃桃预想中的欣慰或调侃,反而带著一丝惋惜。
他缓缓收回目光,落在沈桃桃那张写满兴奋和八卦的小脸上。沉默片刻,才低沉开口,“季岁岁……是现任季家家主。”
“家主?”沈桃桃一愣,隨即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家主怎么了?张寻还是当朝太傅之子呢,虽然现在跟著您流放了,可身份地位,配得上啊。再说了,季姑娘那么厉害,人又漂亮,气质又好,张寻能娶到她,那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她越说越觉得般配,眼睛亮晶晶的:“你想想,张寻那性子,跳脱衝动,就得找个季姑娘这样沉稳有本事,能镇得住他的,多好啊。”
谢云景静静地看著她,眼里没有半分笑意。他薄唇微抿,似乎在斟酌著如何开口。
许久,他才缓缓说道,“歷朝歷代都没有女人……当家主的先例。”
“啊?”沈桃桃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心头莫名一跳,“什么意思?”
“宗族礼法,女子……不可为家主。若女子承继家业,执掌门户,则……需行『自梳』之礼。”谢云景耐心地解释,自动忽略了沈桃桃为什么不知道这件事的怪异。
“自梳?”沈桃桃猛地瞪大眼睛,她对这个词並不陌生,前世看过的那些歷史剧里,这个词往往意味著……
“对,自梳。”谢云景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著一种冰冷的残酷,“於宗祠前,焚香告祖,当眾梳起髮髻,永不嫁人。”
他顿了顿,接著说:“季岁岁,在季家被抄没流放前夕,於季氏宗祠残破的牌位前,当著一眾惶惶不可终日的族人,亲手梳起了她的髮髻。”
所以,她已是自梳之身。此生……不嫁。
沈桃桃吃瓜的兴奋劲,此刻被浇得透凉。
怎么能这么残忍,季岁岁她才多大,她那么美,那么有才华,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
怎么能就这样,被一个冰冷的仪式,锁死一生。
她为了季家,为了霽月窑的香火不灭,竟然连自己的终身幸福,都一併献祭了。
“为什么?她那时候才多大,十七岁啊。”沈桃桃想著自己十七岁的时候,还是个上高中的孩子。
“因为,她没有选择。”谢云景的话语里也有一丝嘆息,“当时霽月窑百年基业,毁於一旦。族人流放,前途渺茫。人心惶惶,风雨飘摇。她父亲神志不清,身为长女,她……必须站出来,用最决绝的姿態稳住人心,撑起季家最后一点脊樑。”
“自梳不嫁,便是告诉所有人,季家还没倒。她季岁岁就是霽月窑的魂。”
“这份將自己彻底献祭给家族命运的悲壮,让那些惶惶不可终日的族人有了主心骨,才在流放的路上没有彻底散架。”
“也断了所有覬覦季家最后一点传承,覬覦她本人的……念想。”
沈桃桃怔怔地站在原地,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阳光洒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心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闷得喘不过气。
“那……张寻……”沈桃桃想起刚才张寻那副欢天喜地,仿佛奔向幸福的背影,心头如同刀绞,“他……他知道吗?”
谢云景沉默片刻,缓缓点头:“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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