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要重新繫上,却是个精细活儿。

红绳末端的环扣不过米粒大小,需得一手稳稳捏住绳头,另一只手捏住环扣,像对榫卯般严丝合缝地將绳头嵌进去,稍有偏差便会功亏一簣。

云綺先將红绳绕过他脖颈,面纱拂动间,带起若有若无的香。

谢凛羽忍不住偷偷多闻了几下,又怕被发现。

她怎么这么香。

腰又细,手又软,又香……

说是谢凛羽曾经喜欢过云綺,但当年离京前他才十四岁,哪懂什么喜不喜欢的。跟云綺虽是从小认识,也並非多么亲近。

说白了,就是觉得云綺长得好看,听说她看上了那位新科状元裴羡,少年莫名其妙的胜负欲上来便想著去爭。后来被她当面羞辱,就只剩下怨气。

但从他这次回来,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她明明比从前更坏。

满口谎话,只顾自己,玩弄人心,自私自利。

从第一次见面就把他骗得团团转。

可她又毫不偽装。

根本不在意旁人的眼光,看上去那么自由、肆意,隨心所欲。

整个人又像是被一层光芒笼罩,让人视线会忍不住落在她身上,被她吸引。

云綺在谢凛羽身后神色专注,双手的食指与拇指捏著环扣,整个过程显得格外漫长。

指尖不经意擦过他颈后的皮肤,像被风吹拂的柳絮扫过湖面,惊起一圈圈涟漪。

谢凛羽下意识抬手按住心口的平安扣,白玉的凉意顺著指腹蔓延,却压不下后颈传来的温度。

让他的耳根又止不住发烫。

明明殿內丝竹声与舞姬的踏歌声此起彼伏,他却仿佛只能听得到她的呼吸声。

东侧席位。

觥筹交错间,霍驍与裴羡忽然听见他们中间的人议论。

“镇国公府那世子,不是和侯府那位假千金闹掰了么?瞧著感情还像是很好啊。”

另一人捋著鬍鬚轻晃酒杯,目光瞥向斜对角,一脸瞭然。

“到底是青梅竹马,说是闹掰,不就是小孩子吵架闹闹脾气,肯定说和好就和好了。”

“说起来,听说谢家那世子从前喜欢侯府这云綺,可如今这云綺成了假千金,名声又差得很,镇国公府怕是不会让这样的女子进门吧?”

“那你可就想错了,就谢家世子那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他要是喜欢谁想娶谁,谁都拦不住。”

霍驍和裴羡下意识循声望去。

只见殿內某阴影处,少女坐在少年身后,像是伸手在替他系什么绳结。少年微微侧头,耳尖泛著薄红,却任由她在颈后摆弄。

两人周身似有柔光縈绕,彼此间的默契都透著浑然天成的般配,直让人觉得这世间风月,原该是这般青梅竹马的美好。

裴羡目光淡淡扫过,眼底无波无澜。

即便数日前少女还曾攥著他的袖口撒娇,扑进他怀里环抱著他腰身不放,此刻也不过是陌上尘般轻浅。

只一眼便收回视线。

霍驍却是攥了攥酒杯,周身的气压更低了。

今日寿宴的流程,先是歌舞表演,教坊司共编排六曲。

接著是要向荣贵妃呈献寿诞贺礼。

最后是眾人一同前往太液池畔,由皇帝、皇后和荣贵妃亲手放飞孔明灯祈福。

一舞结束的间隙,荣贵妃身侧的太监示意了一下廊柱下戴著面纱的少女,俯身在荣贵妃耳边压低声音道:“娘娘,那边坐著的就是那云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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