滁州的冬雨带著透骨的湿寒,敲打著城隍庙偏殿的瓦檐。

香案上那盏马灯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著角落的阴冷。

79师驻地。

林风披著崭新的呢料將官大衣,肩章上的將星在灯下闪耀,却驱不散眉宇间那层浓得化不开的疲惫。

他手中无意识地摩挲著一份刚送到的《敌情通报》,上面“日军第十三师团突破广德”、“芜湖告急”、“金陵门户洞开”的字眼。

如同烧红的铁烙,,一下下烙在心上。

扩编成师不过1个月,兵员刚融合,训练场上的血腥气还未散尽,更惨烈的战爭已压到头顶。

金陵…这座六朝古都之地,此刻已成了悬在所有人头顶即將坠落的巨大磨盘。

“师座,唐司令的车队已过西门哨卡!” 传令兵的声音带著急促,惊醒了林风的沉思。

唐司令?第三战区副司令长官,金陵卫戍司令长官,唐生智!

林风心头一凛。这位以“儒將”自詡、力主死守金陵的最高指挥官,此刻亲临这刚成立的七十九师是何意?

是督战?是视察?

他深吸一口的寒气,猛地站起身:“通知李副师长、王参谋长!隨我迎接!”

庙门外的冷雨里,几辆沾满泥泞的黑色轿车戛然而止。

卫兵迅速撑开油布伞。车门打开,一身黄绿色呢料军装、外罩將校呢大衣的唐生智走了下来。

他面容清癯,鼻樑上架著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带著一种属於高位者的审视与忧虑。

但更多的是一种文人特有的、与这片硝烟瀰漫之地格格不入的儒雅气度。

他身后跟著几名同样军容整肃的参谋將校。

“唐长官!”林风立正敬礼,声音沉稳。

李维明拄著他那根標誌性的木棍,站在林风侧后半步,微微頷首,算是行礼。

他那裹著纱布的独眼低垂著,仿佛对这位位高权重的司令长官毫无兴趣,只有雨丝落在他破旧军装肩头的声音清晰可闻。

赵振华则身姿笔挺,敬礼標准有力。

唐生智的目光在林风崭新的將星和李维明那只刺眼的纱布眼罩上扫过,

又在李维明那根磨得发亮的木棍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几不可察地微蹙了一下。他微微頷首,声音平和:“林风师长,辛苦了。维明將军,伤势可还好?”以表尊重他特意叫了李维明一声將军。

“劳司令掛心,死不了。”李维明声音嘶哑,头也没抬。气氛瞬间有些凝滯。

唐生智似乎並不在意,转向赵振华:“赵旅长,部队整训情况如何?”

赵振华立刻上前一步,声音洪亮清晰:“报告司令!我师经整补,现辖两旅六团,兵员近8千!正按军政部最新步兵操典及实战需求,加紧训练!官兵士气高昂,求战心切!誓为党国效死!”匯报流畅,標准,带著军官特有的干练。

林风沉默著。李维明在听到“士气高昂”、“求战心切”时,纱布边缘似乎抽搐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冰冷的讥誚弧度。

“好,好。”唐生智点点头,目光投向雨幕深处隱约传来的、训练场上的嘶吼声,“带我去看看部队。”

训练场早已化为一片泥泞的修罗场,冬雨冰冷刺骨。

没有队列,没有口號。只有最原始、最残酷的搏杀。

新兵老兵混杂的班组,在齐膝深的泥浆里翻滚、廝打、抢夺著象徵阵地的木桩。

拳头砸在肉体上的闷响、木枪撞击的碎裂声、被泥水呛住的咳嗽和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交织在一起。教官如同驱赶牲口的屠夫,挥舞著藤条或木棍,咆哮声压过雨声:

“没吃饭吗?!这点泥巴就爬不动了?!罗店的泥巴能埋人!”

“抢!抢过来!那是你的命!被鬼子占了,你全家都得死!”

“戳他眼睛!踢他裤襠!战场上活下来就是本事!讲你娘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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